第144章同饮酒
长明再回靖国公府,是中秋宴后的第六日。长明以往回府会与李翊裴修说,但向不爱提前知会府里,只怕徐束大做安排。
但她一入府,府内外的动静自是小不得的,司空岁不消人来说,也听得了,他到正厅时,长明也刚到。
他不必与长明行礼,但与长孙曜的礼却少不得,长孙曜神色漠然。
“师父,你脸色怎这么难看?”长明看到司空岁并不甚好看的面色,忙扶住司空岁。
长明这方手才堪堪扶了司空岁,又立刻叫长孙曜自然地执了回去,与此同时,另有宫人“请”司空岁退让。
垂首的宫人动作轻缓无声地搬开案前圈椅,奉香烹茶送糕点鲜果的宫人鱼贯而入。
长孙曜赐座。
宫人搬出圈椅在主案三丈外置下,又有宫人奉了金丝细帘在案前,沉水香漫开,惯在东宫伺候的宫人出不得错。
长明原不用长孙曜陪她回来,也是怕有这些规矩,但长孙曜说要陪她,她也没有拒绝便是。
“我是回来看师父的。”
真叫这隔着个帘子离得几丈远,又是跪又是拜的,全是天家规矩,不免太过冰冷。
长孙曜看一眼薛以,旋即宫人无声撤下细帘与被置在案下三丈外的圈椅,如此司空岁才方与长明长孙曜坐下。
但司空岁到底是没与长孙曜同案。
“天玄剑法难以突破,我心里有些不快,这几日便没怎睡,脸色是难看了些。”司空岁眉头轻蹙,颇有几分郁气,他知道自己是何模样,强说无事反叫长明怀疑。
但这般说罢,他随后便又说道:“不必担心,我自己便是大夫,也不必叫旁人给我看,我已写了安神方子,交给下头煎去了,喝几日便可。”
他擡眸,看长明再张口,又道:“参汤也叫徐束备了,我知道该注意身体,没有饮酒,饭也都按时吃了,天冷了也知道添衣,府里的人安排的很好,阿明。”
司空岁这一张口就将长明要说的话都给说完了。
长明愣了半晌,轻声道:“师父,那、”
司空岁未待她说完,再道:“往后不会频繁出京,我平日也会注意,你放心。”
长孙曜长眸一擡,冷向司空岁,倒未出声。
陈炎这听着看着,品出些说不得的那些来,司空岁不必太子妃开口,便知道太子妃要问什么说什么,这是长久的陪伴和相处才有的默契,他清楚太子妃在太子心中的分量,这必然令太子不快。
他不动声色移了视线看司空岁,想几日前那般模样的司空岁,如今能这般模样坐在太子妃面前,司空岁这个人必然有问题,但司空岁若起不得身,太子也不会让太子妃出宫来。
早在两年前他便知道,司空岁练武的路子并非全然是正经路子,司空岁这个人藏了不少东西,瞒着太子妃的事也不少。
长明又问徐束,知参汤已经炖好,便叫人先端来给司空岁,又叫人去安排晚膳,而后与司空岁道:“师父,时辰还早,你先喝了参汤,回房歇会儿,晚些我们一道用晚膳。”
司空岁不明显扫过长孙曜一眼,应好。
安排罢这些,长明也便带长孙曜回自己的昭院,她如今少在靖国公府,她这院子如今一月都不见得住上一回,长孙曜来过昭院几次,但被长明领着入她的房间还是第一次。
四下并未留伺候的宫人,房中冷香淡淡。
长明拉着长孙曜在靠窗的罗汉床坐下,扑过身子搂住他的脖子,亲他一下,问道:“晚些一道去游湖吗?若是你明日得闲,我们便玩久些,晚上宿在幽园,明日再回东宫。”
长孙曜顺势握住她的腰,将她搂在怀中,低眸笑道:“孤有空。”
“就我们?”他又问一句。
“那必然是还有陈炎薛以饮春……”长明将两人身边的人说了个遍。
长孙曜没听到司空岁的名字,心中畅快。长明说罢甫一低首埋进他的脖颈间,又问:“你是不是在想我会不会带师父一块去?”
“是。”长孙曜并未隐瞒,“但孤不会让他去。”
“我知道。”长明颇有几分哭笑不得,“方才,我看到你翻白眼了。”
长孙曜眉间轻蹙。
长明擡起头看他,解释道:“我在厅堂里说的那些话,以往不知道与师父说过多少遍了,师父听上句也便知道我下句要说什么了,这大抵就是所谓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吧,师父平日不注意这些,我有些唠叨。”
长孙曜自听得出她是在解释两人那叫他不喜欢的默契,但他心里仍不喜欢这样的事。
长明倒是很能看出他的吃味:“果然还是不爱听。”
“是。”
长明拿他没法子,却也不恼,他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实诚得叫她接不住,她盯着他冥思苦想一阵:“那你说说看,如何你才爱听呢?”
长孙曜便道:“不管他说什么,你就哦一声,孤便爱听。”
长明一顿,并没有犹豫太久,拒绝:“那不行。”
长孙曜不意外:“孤知道。”
“那?”
长孙曜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道:“他是你师父,孤该容他几分。孤自信,你的心里只有孤,谁也比不得更不能与孤相提并论,你的心、你的人、你的一切都是孤的。”
长明忍不住笑,问:“你有多自信?”
长孙曜想也不想:“叫他们这群人再投一百次胎,再练一百年,学一百年,也都比不得孤分毫,孤便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长明愣了愣,他倒真的很是自信,但说起来,好像并没有哪里有错。
长孙曜低首,再道:“孤要你知道孤的不开心,孤的不满,但孤不会斤斤计较叫你为难,你随心处理你的事,孤相信你,而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孤会处理。”
*
没几日便是景山秋狝。
李家裴家皆得了东宫恩典随行景山秋狝,大婚将至,长明倒没有留在京中,一道去了景山,只司空岁闭关未随长明去景山。
长明住在长孙曜长寿宫旁的睢宁宫,李翊和裴修被安排在离睢宁宫不远的钟磬轩。
入离宫这一夜大多人都得闲,可各自安排,不过大多人因着舟车疲累,多是泡个温泉浴汤便早早歇下。
景山离宫上下百余温泉浴汤,不少殿宇内都有温泉浴汤,长孙曜所住长寿宫有四个温泉浴汤,睢宁宫和钟磬轩各有两个。
听宫人禀告韩清芫与五公主在外求见时,长明李翊裴修正席坐在睢宁宫露天温泉汤旁铺的席子,用温泉汤热酒。
“我们刚好路过,听宫人说你还没歇下。”韩清芫拎着只竹篓子解释为何会到睢宁宫来。
长明看到那竹篓子里是一篓子绑着的活蟹。
五公主眼角一抽,怀抱着一只酒坛讪讪道:“本来备着泡浴汤吃蟹喝酒,要不要一块?”
还没待长明回答,宫人又禀,陈见萱求见。
五公主韩清芫一愣,长明微讶,叫人将陈见萱请进来,又叫宫人另取软丝紫竹席子和蒲团软垫矮案等物来。
不多时,陈见萱领着侍女入了睢宁宫来,见着五公主和韩清芫等人略有意外,大方得体与众人见了礼后,接了侍女手中的食盒,道:“我带了些点心来,原是想请靖国公喝茶的。”
五公主指着温泉里泡着的几坛子酒,笑盈盈道:“茶便不喝了吧,这热着几坛好酒呢,不若一道喝几杯状元红。”
韩清芫疑惑道:“这会儿喝茶,晚上不会睡不着吗?”
五公主手肘轻撞了撞韩清芫,示意她闭嘴,她们说路过进来的,可比陈见萱还拐着弯呢。
长明请陈见萱坐下,众人都没要矮案蒲团等物,陈见萱也便同众人一道跪坐紫竹席子。
五公主早便偷偷打量了一遍周遭,都是平日里长明身边伺候的,少不得是东宫的人。
不同于温酒耍玩的长明几人,因着三年一次的景山大阅,作为储君的长孙曜这夜需在广德殿与负责阅兵之事的官员议事,明日长孙无境与长孙曜当于阅兵楼检阅三军,晚上还有阅兵庆典,大后日才开始秋猎。
她也正是知道长孙曜这会儿不得闲,才敢被韩清芫拉着来寻长明,想起上回九成宫演武场,韩清芫和李翊在长孙曜面前吵起来,她头皮都发麻。
因韩清芫带了一篓子活蟹,长明便索性让宫人烧了几个炉子来蒸蟹热菜,又叫宫人新送了些菜来,另送了几屉蟹黄汤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