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余温
『离开那座无人知晓的秘密花园。』
时间的流速在索伦托变得飘忽不定,原本还嫌每个午后都过于炎热漫长的秦思意,转眼就收到了前往都灵的航班提醒。
他戴着顶崭新的花环,格外错愕地从一株柠檬树下朝对方回看,半晌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和钟情总会从这座海滨别墅离开。
“我还以为才过去了没几天。”秦思意坐在桌边,在惊讶之余收回手机,向钟情说到。
后者没有回答,从筐里挑了个柠檬切开,放进了一旁的石臼里。
“学长想的话,在这里多待几天也可以。”
钟情稍等了一阵才接话,用捣杵碾出汁液,在空气里掺杂进清甜的柠檬香。
“但是那样就来不及过生日了,你不是说想一起去维纳利亚宫吗?”
秦思意拿起了剩下的半个柠檬,将它举到容器上,用力一挤,在自己的指缝间流下甜蜜黏腻的汁水。
桌上没有纸巾,他环视了一圈,最后恶劣地故意要往钟情的T恤上擦。
秦思意轻笑着凑过去,攥住对方的衣摆,可还没等到沾上水渍,钟情就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高举着送到了面前。
“玛蒂尔达说,生日那天的祷告一定会得到回应。”
“所以?”秦思意问。
“维纳利亚宫里有一座教堂。”钟情专注地凝着对方的视线,好久才从散漫的笑意里读出纵容。
秦思意的手腕在他的掌心里挣了几下,见钟情不肯放开,干脆便放任对方继续握着。
“可许愿的人不应该是我吗?”他像是在指正对方的错误,语气却温和,雾氤氤环绕着鼓膜,给人以幻觉似的余音。
钟情被他问得一时语塞,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末了只能朝对方的指间凑近了,像前些天的那只小猫一样,轻轻在秦思意的皮肤上舔了舔。
“好酸。”他咂咂嘴,不甚满意地皱起了眉头。
“太馋嘴了,钟情。”秦思意还是先前的表情,也仍旧任他攥着,只有指间略微向前,在钟情的唇瓣上擦了两下。
他好轻地将自己的指腹贴上,甚至没有在对方唇间按出凹陷,仅仅留下羽毛似的触感,很快便又收了回去。
钟情后知后觉地将下唇咬起来,一下一下用舌尖扫边秦思意触碰过的位置。
分明对方的指尖不曾沾到过柠檬的汁水,可钟情却还是尝到了,青涩的,甜津津的味道。
他顺势揽着对方扑到了一旁的藤椅上,在秦思意的身前撑起一片阴影,恶劣地用花环遮住了对方的眼睛。
“学长的18岁生日想做什么?”钟情挨近了,贴着秦思意的耳朵去问。
或许是因为遮蔽了视线,后者难得没有在这样的状态下表现出回避。
他似乎思索了几秒,脸颊被花瓣染出潮红,嘴上却放肆地说到:“和玛蒂尔达一样。”
钟情没有想过对方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在一声低笑之后,不太肯定地确认:“去猎艳?”
“嗯。”秦思意跟着笑了,“去猎艳。”
他环住了钟情的后颈,在说完这句之后,恶作剧般咬了一口对方的肩膀。
时间在这之后寂静地过去了许久,钟情一度以为秦思意睡着了,俯在对方身前,一动也不敢动。
他担心自己会把对方吵醒,就连呼吸都屏得格外小心,直到挨在颈窝里的脑袋悉悉索索蹭到了衣领,发出一声幽长的叹息。
“我们要从索伦托离开了,钟情。”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闲谈,可再细究,它便又成了界限。
秦思意对钟情的偏爱仅限于这座缭绕海风与果香的小岛,从这里离开,他们便又要回到斯特兰德端方斯文的优秀模板中去。
而下一次的出游,就像秦思意说过的那样,没人能够知道,将会在何时兑现。
钟情将花环拨开,看着对方的眼睛,长久地与其交视。
他在某一刻想过自己或许该吻秦思意。
但修道院里的月光过于皎洁,以至于潮鸣都带着神圣,让那些细微的风与噪声虬绕着对方身上的香气,将明朗的夜晚奇异地变得阴郁。
钟情在低迷的气氛里朝秦思意凑近了,伸手掩住对方的口鼻,看着那双眼睛,很慢很轻地吻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在同一秒,他珍贵又美丽的宝物,轻絮地从掌心里漫出了一丝哼吟。
“钟情。”
没有说教也没有晚安,这是这天夜里,秦思意对钟情说的最后一句话。
——
阳光仿佛仅存在于索伦托脆弱的结界之中。
翌日下午,两人才刚从岛上离开,季风带来的暴雨便袭击了那不勒斯算不上庞大的机场。
雨珠淌过玻璃的质感在哪里都好像一样,秦思意似乎骤然回到了L市大风多雨的天穹下,连日都是阴云,望不到头地从空中坠下水滴。
这样的天气带给人压抑的倦怠,不同于索伦托被风与光包裹的慵懒,是一种迟滞的,抽离的沉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