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思忖,他真正想问的,还是关于这人所说的“渊源”。
是什么样的渊源才会让他心甘情愿地护着一个女子?
可他又没有合适的立场去问,问出口时便成了一句明知故问的“道长你去吗”。
果然,司故渊凝眉看着他,没说话。
似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问这么蠢的问题。
医尘雪自己也觉得蠢,企图找补,可又不知道从何补起,说什么话才能补得天衣无缝、合情合理。
“她说要当面拜谢你。”先开口的却是司故渊,他给自己添着酒,似是已经忘了医尘雪问的那句蠢话。
“你不去陈家,她改日也会来拜你。”
那日他们并未等到司兰卿醒过来,早早就离开了司家。司家夫妇也说等女儿痊愈,定然会来拜谢,但医尘雪不喜那种感恩戴德的场面,拒了他们上门来。
“她爹娘应是将我的话转告她了,她为何还要来?”
已经婉拒的事,过于执拗便显得不近人情,这道理那司家小姐怎么会不懂?
医尘雪实在觉得费解。
司故渊低头抿着酒,间隙时擡了下眼皮:“我只传话,不问因果。”
***
一行人站在陈家府门前时,医尘雪都还是没怎么想通自己是为什么要跟来的。
哪怕司兰卿要去拜见,他不想应对这桩麻烦事,大可让知鸢去将人劝走,犯不着还亲走一趟陈家。
大抵是被上次的事吓怕了,又或是被什么人叮嘱过,陈家的小厮这回学得聪明了一点,听见叩门声后,门都没开就扯着嗓子问来人是谁。
没了蛊虫作祟,司兰卿的左眼已然复位,身上的病气也去了大半,脸上也有了生气。
约莫是历经生死,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眉眼间多了几分冷感,并非是来讨要心上人一个说法,而是没有转圜余地的诘问。
“我要见你家公子,他躲了这些时日,也该够了。”
自家公子和司家小姐常有来往,那小厮一听便知来人是谁。
里面的人不知在琢磨什么,片刻后回道:“司小姐请回吧,我家公子身体抱恙,不见外客。”
这套说辞她自己听过一回,她身边的丫头说给她许多回,但信与不信的,已经不重要了。
她想说些什么,医尘雪却先开了口:“既是身体抱恙,那就不劳烦陈公子出来了,你开了门,我们亲自去见他。”
这声音更是耳熟,那小厮在门里吓得差点站不住。
“几……几位,我家公子真的见不了人,你们还是改日、改日再来。”
医尘雪拖着长音“啊”了一声:“可我们不想改日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陈家的府门便“砰”地一声打开了,像是被什么重物强行给砸开的。
守门的两个小厮又懵又怕地趴在地上,身上每一处都被刚才的动静震得发麻,痛苦不堪。
医尘雪俯下·身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你家公子只是身体抱恙,又不是死了,怎么会见不得人?”
“说谎可不是好习惯。”
他直起身来,冲着对面的人一笑:“你说对吧?陈公子。”
又是你们……
“陈宣”紧拧着眉,一张温和的脸此刻却显得有些狰狞。
司兰卿本来张了唇,想喊他,在看清他的神情后又将那个名字咽了回去,浅色的眉微压,眼中多了丝疑惑。
“二位究竟还想做什么?”
他语气算不上客气。
他视线扫过这一行人,在看到司兰卿时停了下,眯了下眼。
医尘雪伸手一挡:“别看了,本来也不是你的眼睛,总惦记着做什么。”
司兰卿不知道自己曾丢了一只眼睛,青月却知道,立时便往前挪了点身位。明明胆小怕事的人,此刻却成了护人的一方。
“陈宣”转而盯向医尘雪,却又被挡了视线。他擡眼一看,挡他的人是最不常说话的那位傀师。
“这个你也惦记不起。”这声音已经不是冷,而是带了寒意了。
为此,医尘雪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他体内没什么灵力,符纸也只是摆设,只能用来唬人,唯一派得上用场的就是袖里藏着的纸人。
能惦记他的人可太多了。
可他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半边眼眸里尽是不容置疑的平静。
他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
罢了。
你说惦记不起便惦记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