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
紫电横亘千里长空,宛如天公执鞭怒挥。
天门之外三千里处,白药遽然止步。
半空风起云涌,电光里铺排出一片黑压压天兵,个个银铠长枪,面无表情。黑云荡开,只见为首的郁峥嵘身穿落日明珠袍,手提裂星枪一指二人,喝声道:“五楼十二城当年拜你所赐一夕倾塌,此地已非魔君故乡,我实在不愿与你为敌,停步!”
郁峥嵘皱眉侧首问天门守将,“不是说三人?”
守将迟疑答道,“这..其他二人恐怕是临阵退缩,逃了”
“做神仙几千年,”苍干左掌心压着右手背,拄剑立在云头,奇道:“你到底奉谁为主?”
“天枪自古拱卫紫微,你说我奉谁为主?”郁峥嵘冷冷道。
苍干随手拎起剑,指向云间那颗华光盛放的紫微星,戏谑道:“你当惯昆雪门下走狗,可曾识得帝星真面目”
郁峥嵘脸色又沉又冷,挺枪飞身,“住口!天帝之尊不容尔等诋毁!”
“是天帝之尊不容诋毁——”
苍干冷嗤,翻腕擡掌间,一股黑雾铺天盖地漫涌来,他兔起鹘落,身影快过了电光。
但所谓一寸长便有一寸强。
郁峥嵘一枪劈开锋锐无比的剑芒,枪尖冷光一闪,顺势直刺苍干心腑。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刺中苍干,却不想苍干身影陡然虚化,一招落空。
苍干任那长枪洞穿倏然化作黑雾的胸膛,纵然是神,又如何捉影捕风?
郁峥嵘心道不好,尚未来得及后撤,苍干转手一剑由下往上刺,“扑哧”一声,震乾坤已送入郁峥嵘腹内。
五千天兵哗然!
天枪乃天界武星,竟非苍干二合敌手!
苍干转手拧动剑柄,这把神剑就在郁峥嵘腹内搅了一圈,神血和碎肉糊成一团从他伤口处汩汩流淌而出。
苍干这才将余下的话说完,“——还是昆雪之尊不容诋毁?”
郁峥嵘痛极,额角青筋暴起,一掌击开苍干,硬生生后退几步,他半跪在云头,大军耸动,眼看将如倾天之势压下,却见郁峥嵘一手后摆,厉声喝道:“退下,不得擅动!”
他脸色阴沉地擡起眼看苍干,“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苍干突然冲他一笑,反手扔下剑,半跪在地捂着胸口作痛苦状。天兵见他忽作颓势,终于不再旁观,数百人跃下云头,提枪指着苍干怒道:“魔头!拿命来!”
郁峥嵘心头升起不详疑云,但他阻拦不及,下一瞬,一道雪亮剑光劈开累累层云,卷荡着数百天兵将他们齐齐摔了出去!
“我不欲伤尔等性命,退下!”
另一天将星流站在云上观望半晌,眺见远处有二人乘云近前。
原是女夷与白药,白药直奔苍干,女夷甫一露面,星流便认出她了,不由得失声:“花神..!你不是已经..!
天枪霍然回头,下一瞬他微侧过脸,瞳孔猝缩。
——风云涌动中,有一人貌白神清,云袍翻飞,刹那掠过数百步与自己擦肩而过,极淡的雪夜后的冰冷气味萦绕在他鼻端一刹,倏然掠到苍干身旁。
白药俯身架起“脸色苍白”的苍干,他蹙眉打量着苍干片刻,不冷不热道:“让你随我去君子国,你偏仗着身份先行一步。幸好姬筵有传信木牌,否则今日君子国该治国丧了。”
他顿了顿,不经意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苍干半个身子揽着白药肩头,手捂着胸口,沉默地摇了摇头,却借势深深嗅他发间与颈项的气味,还拿眼幸灾乐祸斜睨着郁峥嵘。
郁峥嵘自白药出现时,便疑惑而沉默地盯着他。
白药当真以为苍干伤到内里,二话不说擡掌便要为他传功,苍干低头在他耳边低声道:“不必,我觉得好多了”
话音方落,苍干没事人一样站稳了脚。
白药这再不明白他装傻充愣,简直白活这两辈子!他转身便走,苍干自知理亏,忙从身后捉着白药手臂问:“你怎么不与我说方才江澜止那道剑光是为何?”
白药止步回身,啪地一声拍开苍干的手,又上移至苍干侧脸,不甚耐烦地拍了拍,“你压根不关心那些人与事,天塌下来也不妨碍你兀自嬉笑人间,你问这些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这就是冤枉我了,”苍干抓着他的手指,垂眼看他,“我每日无时无刻不在镇压魔族,与这群东西整日相对有什么趣味,你好不容易回来,我还不能..”
“可以了,闭嘴。”白药飞快扯回手臂,头疼道:“神人国主御驾亲征,发兵君子国,君子国大乱,我察觉信牌召唤,到皇宫时为姬筵挡去一部分伤害,可他仍被重伤。好江澜止与姬鸾回去的及时,第一时间就接手国事,君子国不至于群龙无首“
“神人国?”
“你莫忘了姬筵所说”白药道:“姬檀被母族送去神人国做人情,只为一颗长生不死的灵药。传闻神人国中貌如焦炭,可风无虚神采俊秀,他状若疯狂,只要姬筵交出姬檀尸体,他待姬檀的确真心,可人已死了,做样子给谁看呢?只是..”
苍干:“什么?“
白药神情一凛:“我与他交手时,发觉此身身上...有西王母的神息”
苍干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郁峥嵘沉声道:“白药道长,天帝令中出现这姓名我只当同名同姓之故,想不到果然是你“
白药将目光投向郁峥嵘。
这半晌五千兵将无人下令,场面一时十分怪异。他们为守卫天界而生,将天帝命令当做绝对要完成的法则。
不知是谁大喝一声道:“天帝下令杀了这个白衣道人!”
“杀了他!”
“天帝有令,杀了这道人,天枪将军若徇私枉法,莫怪属不遵将命!”
白药眼皮一跳,一股格外熟悉的阴冷感如骨附蛆爬上心头,凌云巅那夜的围剿声,与今时今日面无表情气势汹汹的天兵们合为一处。
他四顾云天,不见一人踪迹。只有天兵们渐渐按捺不住的怒吼声。直到一道格外尖利的声音自天际响起,毒蛇一般钻进白药的耳里。
“捉住他!否则后患无穷!“
白药陡然看去,身影流星般窜去,千军丛中一剑横在一个面目平平无奇的天兵颈前,他轻声问:“....凌云巅那夜的屠杀中,你喊的也是这么一声吧?”
天兵被兵刃所逼,冷汗直流:“什..什么..”
他这声音虽轻,却难逃苍干耳力。
苍干神情淡下去,这两日来难以抑制的喜气都被这一声低问冲散了。
他终于正眼看向这五千天兵天将。
白药还待逼问,同一时刻,星流猛一拔刀,指向他:“遵天帝法旨,杀无赦!”
“请天枪将军下令诛杀三界叛逆白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