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知为何,他每次见着温书青皱眉吃那碗东西,都会有一种想问问清楚的冲动。
什么药吃下去反而令人精神不振?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吃?
顾渊没发现自己开始留心,他更多注意了一下小麦弄来的东西。
那一天,几人起早赶路,小麦的包裹没有打好,散出一些草药来。
顾渊虽然不是郎中,但他独行江湖多年,每每受伤,都靠自己找些草药治疗,因此很多药物他都清楚其作用。
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包裹中露出的草药,是剧毒的钩吻——又名断肠草。
这当然也是一种药,但其毒性之剧烈,稍有错用,就是见血封喉。
什么样的病,需要吃这样险的药?
温书青早上刚吃了药,正觉得浑身不适,隐隐约约感到被人盯着。他在马上扭头,正和顾渊的视线撞个正着。
温书青以眼神示意顾渊:有事?
顾渊别开视线。
他们出发至今已有半月,距离南宫世家所在的莱阳城还有一半路程。
今夜没有错过宿头,几人途径小镇,落脚歇息。
晚上,顾渊睡不着,来到天井处乘凉,不知为何,心中总在回想钩吻的药性。
温书青也睡不着,他本来服了药需要休息,但因着药性剧烈,身上不适,索性便起来,想去院子中走走。
不过他没想到,顾渊竟然也在院中,看起来似乎在发呆。
温书青想起白日里他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说,现在不妨问一下。
他轻咳一声,见顾渊注意到了自己,便上前打了个招呼。
“顾兄也没歇息?”
顾渊想事情想得出神,虽然注意到有人来,但没想到是温书青,回头一看,怔了一瞬,竟没答言。
温书青只见顾渊看了自己一眼,没什么反应。
他知道顾渊素来话少,也不在意。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
温书青觉得再这么站下去,恐怕天要亮了,看顾渊的意思,似乎也没什么话想对他说的,不如还是回房——
“你中了什么毒?”
温书青告辞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有点诧异地看着顾渊,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万没想到,顾渊今天有些反常的态度,竟然是在想和他有关的事情。
其实他并没有刻意隐瞒顾渊,因为那次交手时露出的异样隐瞒不住,再加上连日来药石不断,一般人很容易猜到他身体出了问题。
他惊讶的不是顾渊能看出来,而是惊讶顾渊竟然会问出来——他平日里话少得很,似乎对什么都不大在意关心。
突然被这么一个人关心了,猛地一下,温书青都有点受宠若惊。
顾渊还在很认真地看着他。
他回过神,思索片刻,道:“我也不清楚。”
这话一出口,就见顾渊眉峰微微蹙起。
温书青怕他误会,又解释道:“我的确不清楚,只知道毒发之时,气海翻腾,周身剧痛,五感……有损。”
实际上何止有损,随着毒素沉积日久,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视力和听力在日渐衰弱。
也许下一次毒发时,他就彻底看不见了。
但是这些并没有必要对别人说,诉苦也解不了毒。
顾渊仔细听完了他的话,依旧皱着眉,看着温书青道:“钩吻乃是剧毒,你既然不知自己所中何毒,怎么敢用这种猛药?”
温书青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没想到顾渊竟然是担心他。
虽说他中毒并不算个秘密,但是那些有关毒发时的细节,除了小麦之外,温书青并没对旁人讲起过。
毕竟这是个很大的弱点……不过顾渊知道也并无不可,反正那日两人过招时,他能暴露的都暴露得差不多了。
夜风微凉,温书青的视线飘忽,仿佛落在不远处,又仿佛什么也没看。
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静了片刻后,他轻声道:“自中毒以后,我也曾找人医治,但诸多大夫所开的方子无一能压住此毒。直到后来遇到了一位用毒圣手,他给了我这个方子,以毒制毒,虽然不能根除毒素,但可以延缓其发作时间。”
顾渊的心一沉。他虽然猜到温书青所中之毒可能非比寻常,但没想到竟然如此霸道——没有解药,竟然只能靠毒药压制。
现在还能压住,但是以后呢?
他还有一些问题想问温书青:“你怎么会中这种毒?”
像这样奇诡的毒物,总不会是偶然服下的。
但他看看温书青俊秀却憔悴的脸庞,抿了抿嘴角,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