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青虚虚看向前方的黑暗，不知想到了什么。“管姑娘，那么实话实说，在我看来，你实在一无是处。”
管小佟蹦了起来，几乎要叫嚷出声——总算在最后一刻压制住了这种冲动。
“温公子！”她愤怒而不解，又很委屈，“我怎么就一无是处了？”
温书青道：“哦，不是吗？”他点了点头，道：“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好的地方？”
管小佟开始在外面转圈——一边转，一遍掰手指头数着：“我虽然不算天赋高，但是我练功很刻苦！虽然总做错事，但是我也帮助过很多人！我，我就算鲁莽了一些，但我不懦弱，有勇气！即便面对强敌，我也没退缩过！就算不是瓜子脸，可是我的鼻子很可爱，眼睛也不丑！”
她越说底气越足，倏然擡头看向温书青，想大声问：我怎么就一无是处了！
不过当她对上了温书青的眼睛，这话就没喊出来，变成了小小的嗫嚅：“我……我怎么就一无是处了。”
温书青有些乏力，脸色透着不自然的潮红，只是在这昏暗的所在没人看得见罢了。
“姑娘，温某没有资格说你好，或者不好。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对旁人下定义。”他顿了顿，道：“其实你心里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也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管小佟似懂非懂，好像明白，又差了那么一点儿。“可是……”
温书青接着道：“你看我如何？”
管小佟脸倏然红了，声音更小下去：“公子很……很好啊。”
温书青笑道：“这世上想我死的人却很多呢。”
管小佟的声音微微拔高：“那是他们不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有误会，或者……或者……”
她或者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下一句。
温书青淡淡地道：“或者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可是被人讨厌，并不能证明你本身就不好。”
“就像在武学上失败，也不能证明这人就是废物，也许人家是经商的天才，只是这种天赋没有机会被发掘。”
“被一些人拒绝，不代表你不好，只能说明你没遇到对的人——有人喜欢瓜子脸的姑娘，就有人喜欢苹果脸的；有喜欢性格文静的，也有钟情于热烈勇敢的。遇见错的人，他们会以自己喜爱的标准来要求你，你做不到，就否定你——”
他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咳了起来。
“例如，你若坚持要和我在一起，也不妨事，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变成个男的，我就满意了一大半。”
管小佟脸上泪痕已干了，闻言噗嗤笑出了声，目光亮晶晶的。
温书青也笑了，一下子牵动了伤口：“嘶——可是人永远不可能只为满足别人的需求而活着。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自己喜欢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你看看，”他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我这啰嗦说教的样子，是不是一下就失去了魅力？”
管小佟笑着，认真地看着他，半晌忽然道：“我如果有个你这样的哥哥，该有多好。”
温书青失笑：“可惜，我妹妹不像你这样想的。”
“公子还有妹妹？”
“有的……不敢背后说她坏话，怕她知道了给我下毒……”
……
两个人窸窸窣窣聊着。
地牢拐角处，一道人影鬼魅似的站着，不知已听了多久。
管小佟被温书青劝的放弃了救人的想法。她前脚离开不久，马上就有人来给送饭。
那小卒不仅带来了饭菜，还给点了灯。温书青借着亮一看，发现伙食还挺不错，是一碗熬得细细的肉粥，正适合他这样元气大伤的身体。
事到如今，也不必考虑饭食有没有毒，毕竟自己这个样子，如果楚玉楼想杀他，也不会比杀只鸡更难，何必还辛苦下毒呢。
他这么想着，粥就下了肚，片刻功夫，眼前的油灯晃悠悠变成了重影，紧接着一阵晕眩感袭来，人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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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的灯光透过眼皮，刺激着人刚刚苏醒的大脑。有一只手正在他脸颊上缓缓抚弄着，那触感冰冷而细腻，令人联想到爬虫类的生物。
早在那手触上来时，温书青就醒了，可他却没有睁眼——因为这手的主人近在咫尺，他闻得到这人身上的沉香气，听得见随动作而起的布料摩擦声，甚至男人缓慢而悠长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
那人的身体斜斜停在他上方，手半捧着他的脸，似乎端详了半晌，大指按下，抚过翠羽般的长眉，丰润的颧骨，到线条明晰的下颌，最后缓缓滑到柔韧而温暖的颈窝，轻一下，重一下地揉捏起那里的肉来。
温书青心中一阵的恶寒，险些绷不住呼吸。
那人的气息顿了一瞬，像是呢喃自语般的，低声道：“是不是因为我一直对你太好了，所以你才这样作践我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