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瞪着温书青,失控地吼道:“你不过就是喜欢他!就因为你喜欢他——!究竟我哪里比不上他——!!”
咔嚓一声,那书架的木板被硬生生掰下一块。
壁上的烛火似在呼应着他,随着那吼声而摇晃起来,橙黄的火苗倏而抻长,映得墙上楚玉楼的影子都变了形,好像一种四肢曲折,头大身小的怪物。
温书青忽然有种身处梦境的感觉,周遭的景象光怪陆离,眼前这个半疯的人一定不是真的楚玉楼——至少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无双公子。
他想,这也许只是一场噩梦,
‘如果梦是真的,该有多好。’
武夕红刚从一场美梦中醒来,梦里只有她和少堡主,一个没有别人的世界,没有任何人和事能令楚玉楼分心,他的眼里只有她……
她醉眼迷蒙的盯着灯烛的小火苗,一只胳膊支着,斜欹在桌案上,面前是两个空了的酒坛。
对面,被她捉来陪酒的楚鹏苦着一张脸,低声劝道:“红姑娘,不要再喝了,万一堡主有事吩咐下来——”
武夕红忽然大着舌头截道:“他,他会有什么事!他一见到姓温的,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哪里还会想起我……我们呢……”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楚鹏听得心惊,急道:“姑奶奶你说什么呢!小点声!”好在这地方只有他们两人,他看着武夕红痛苦的样子,有些不忍:“红姑娘,听我一句劝,少堡主……”说到此处声音又低了些:“少堡主的确是当世少有的俊杰,但是于情爱一途……恐非良配,姑娘……还是早些想开为好。”
楚鹏原本是老堡主夫妇为儿子挑选的贴身护卫,自少年时就伴在楚玉楼左右,忠心耿耿。
要说起来,这世上比他更了解楚玉楼的人怕是不多,也正因为这样,楚鹏也比旁人看得更清楚些,知道少堡主那温文尔雅的背后,究竟有多么可怕。
楚玉楼是从来不会和属下推心置腹的,即便像楚鹏这样无数次为他搏命拼杀的人,楚玉楼也依旧信不过——因此早早就给他配了一门婚事,并将他的妻儿都控制在手中——只有将一个人的弱点完全把控,他才能安心。
不过楚鹏也并未因此而生怨怼,他比谁都了解楚玉楼这些年做的那些布置安排,知道楚玉楼的野心,他敬佩,满腔热血愿为楚家堡的开疆立业而战。
武夕红对楚玉楼的情思,楚鹏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有些可怜这个女人——她以为自己是拿留着热血的心去捂一块冰,早晚有化的时候。殊不知那根本就是块和冰一样凉的铁,再怎么捂,也不会改变的。
铁只有用火来炼。
楚鹏想到这里又是一叹,心道,那姓温的可能天生就克少堡主,一遇到他,楚玉楼就七情上脸。楚鹏其实也盼着堡主能得偿所愿,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是那温公子看来对堡主可一点儿旖旎情思都没有——因此也不知他俩究竟会是良缘,还是孽缘。
他越想越愁,干脆也不劝武夕红了,自己又拍开一坛酒,仰头灌下。
中天之上,明月高悬。
一坛酒眼看又要见底了,他双手托住坛身,更往上擡。
斜里忽然探出一只手,按住了坛子,令那酒将流未流的徘徊在坛口。
楚鹏眉毛一剔,转头道:“谁手这么欠——”话音没落,一下看清了眼前的男人,酒瞬间醒了一半。
呼的一声,楚鹏将坛子抡向对方,探手往桌上摸去——摸了空。
再看那黑衣人将手一擡,掌中握的正是楚鹏的月牙铲,不待他反应,那铲子一晃,反弓的刃口奔着楚鹏脖颈就削了过来。
楚鹏即便清醒时,也不是这人的对手,更何况此时已醉了七分——他脑子倒还有些清醒,无奈四肢不听调动,眼看躲是躲不开,索性将眼一闭,心叹:没想到是死在自己的兵刃下!
冰凉的刃刚触及皮肤,就及时停住。
“温书青在哪?”
楚鹏睁眼看着顾渊,冷笑,“你要杀就杀,不过我劝你还是抓紧逃命的好,现在整个楚家堡都是你的仇家,晚了你插翅难飞!”
顾渊漠然地重复了一遍:“温书青,在哪?”
“哼,你不用再打温公子的主意,我们堡主已经将他带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我是绝不会——”
他正慷慨激昂的讲着,忽然旁边一个女声插口道:“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带你去。”
楚鹏眼睛瞪得和牛眼一般,几乎要疯了,“你在说什么!不能——”
顾渊移开铲子,一拳抡过去,砰的一声,七尺大汉应声而倒。
在确认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后,顾渊往身旁看了过去,挑眉道:“你愿意带路?”
武夕红此刻面上虽还带着三分醉态,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我可以带你去,只要你把他带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永远不要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