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不敢对温晖有意见,只能对着春兰发火,吹胡子瞪眼道:“大胆刁妇,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紫薇帝星,乃是天命所指,岂是你这个妖道能觊觎的......”
“县老爷,你这话就说得好笑了!”春兰的目光绕过县令,在温晗笑与温晖身上徘徊一刻,最终直直盯着温晖。
正色说道:“难不成温家的皇位是捡来的?还不是从别人手里抢的。自古成王败寇,抢赢了,就是上天指定的皇帝,抢输了,就是大逆不道的贼子。”
“可你输了!”温晖面色毫无波动,声音低沉而冰冷。
春兰一愣,眼中划过颓然,凄惨一笑道:“是我输了,难道你们温家就能一直赢下去吗!”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温晗笑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心中惊讶万分。她一直认为她所享受的一切尊荣,都是理所应当的。然而在春兰眼中,不过是胜者的战利品。
世间没有永远的赢家。
温晗笑缓缓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他的叛军可没春兰的气节,一个个吓得路都走不了,如一滩烂泥般,被官差拖上来定罪。
不管上面说什么,他们都只顾磕头,嘴里哆嗦着:“老爷,青天大老爷,饶命呀!”
“我没想当叛军的,可我不当,他们就要杀我!”
“我家里实在没吃得了,只有这条路了。”
“我没有杀过人!我只是跟他们身后喊两嗓子。”
......
但那上面坐着的将军们,可不会管你有什么冤屈。只要成了叛军,似乎都只有一种结果。就在温晖要下令时,温晗笑突然站了起来:“皇兄且慢!”
众人一惊,大小官员将领,纷纷侧目看向公主。
温晖和颜悦色道:“笑笑,他们可不值得你同情!”
“我不是同情他们!”
温晗笑走到温晖面前,对他说道:“我只是想问皇兄几个问题。”
“有什么问题,下来再问也不迟呀!”温晖软言相哄。
“可我偏要现在问!”温晗笑嘟着嘴,可怜兮兮地望着温晖。
温晖受不了她那眼神,赶紧答应下来:“好好,你问!”
见目的得逞,温晗笑欣然一笑,立即问道:“皇兄,这些人为何是死罪?”
未等温晖回答,旁边便有将军回道:“因为他们参与叛乱。”
“那他们为何要加入叛军?”
“自是想要谋逆!”又有人回答。
温晗笑轻轻蹙眉,疑惑道:“可据他们自己说,是因为没吃的,被人威胁,才会加入叛军的。”
一位中年将军站起来,沉声道:“公主殿下,不论有何理由,都抵不了他们犯的罪!”
“若这理由,是我们呢?”温晗笑又问。
众人沉默下来,不知她是何意思。温晖耐心问道:“笑笑,你想说什么?”
温晗笑转身看着那群瑟瑟发抖的囚犯,不忍道:“倘若诸位将领得力,早日解决叛乱,守住永阳,这些百姓又怎会投靠叛军?”
此言一出,上面那几位将军的脸是青一阵白一阵,憋着满肚子的气,又不敢吼出来。都瞪着面前的桌子,大口出气。
温晖眉头一皱,轻斥道:“笑笑,你说的太过分了。”
“本来就是!”温晗笑回首看着温晖,正色道,“若要追究责任,那些守城的将领也难辞其咎。百姓出于无奈才投靠叛军,那些守城的将领,又是因为什么丢掉城池呢?”
若是其他女子,那些将军还可反驳一两句。但她是公主,旁边还立着个手握重兵的三皇子,这教众人怎敢应答。
只是他们不敢答,却有人敢问。就在温晗笑说完不久,陆景枫突然问道:“那按公主殿下的意思,这些人都该放了?”
温晗笑没想到他会说话,微微愣了下,随即答道:“自然不是!有功该赏,有错也该罚!是盛军庇护百姓不力在先,所以皇兄不该追究百姓被逼投敌之过。但即使被逼投敌,也该知道人命关天。”
“审问清楚后,那些没有人命官司的,打几下板子,追个变节之罪,就放他们回去。背上人命的,夺人钱财的,那就把欠人家的东西还回去。是物还物,是命还命!”
“至于流窜在外的叛军余党,除了有人命的,就不要去追究了。一来彰显父皇宽宏大量,二来百姓们能早日回归正常生活,盛国也能早日摆脱此次动荡带来的影响。”
在盛国,很少人知道温晗笑曾以男子生活过。所以对这位公主的看法,莫过于那些对深闺女子的看法。
就连陆景枫也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以前红山书院中,那个名叫顾言的羸弱孤独少年,对谁都没个好脸色,总是一个人低着脑袋抱着书,匆匆来往。就像一只猫儿,虽然可怜兮兮的,但轻轻碰一下就会炸毛。
陆景枫只不过无意帮了他一次,那只猫儿从此就跟在他身边。
当时的陆景枫只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天真灿烂,又随性洒脱。不像那些高门贵族里的公子少爷,踩低拜高,虚伪之极。
却没想到,那只没有规矩的猫儿,并不是跳墙攀瓦的野猫,而是栖在皇宫金梧桐上的凤凰。
天上的凤凰看不见云下的苦难,但她总被那些苦命的人吸引,完全不像她的父兄。
温晗笑说完,转头就见陆景枫直直盯着自己。心突然就漏跳一拍,低着眉眼匆匆回到自己位子。
她实在太羞怯了,没能注意到陆景枫眼中那别样的情绪。
其他人都没想到公主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更没想到三皇子居然按公主的话去做了,这无疑是给在场所有将领一个响亮的耳光。立即就有人不服,委婉表示刑罚不严,庶民不敬。
但温晖直接告诉众人:“那诸位将领此前抗命一事,又该如何处置?”
此话一出,再没人敢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