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像温晗笑记忆中的兰妃,那个光芒四射,活力万丈的兰妃。可温晗笑又觉得,这样的她也是她。没有哪个女子,敢像她这样,在大庭广众下,不顾礼仪放声哭出来。
太子等人不忍再看下去,但上面的皇帝依旧不为所动。
兰妃求助似的望向温濯,像是看见了最后一株救命稻草,颤着声乞求道:“濯儿,我疯不掉,也忘不了,我真的好痛苦,好难受呀!我每日都像在火里炙烤,在水里窒息。”
她伸着双手,像在索求拥抱:“濯儿,我想回家!濯儿,我要回去!”
面对母亲的声声哀求,温濯终于忍不住了。他冲过去跪在地上,抱着哭泣的兰妃,流着泪笑道:“好!母妃,濯儿带你回家!濯儿一定带你回家!”
“我不要这里的家,我在这里没有家,我要回我原来的家!”
兰妃双目茫然,不断摇着头。
温濯轻然一笑,泪光闪烁,衬托得那双眸子更加璀璨:“都听母妃的,我们就去母妃原来的家!”
在这冰冷的夜幕下,他们母子二人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般,依偎在一起,默默哭泣。
温晗笑听着二人的哭声,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喉间像是梗了一块石头。咽不下,吐不出。
她直接跪了下来,带着哭腔向皇帝求情:“父皇,你就放过兰妃娘娘吧!”
太子顾念兄弟之情,也恳求道:“父皇,兰妃只是一时糊涂。她已经疯了,念在她是四皇弟生母的份上,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百官们见皇帝不出声,太子又拼命恳求。他们站出来,不论说什么,估计都要得罪另一方。于是,全都选择了沉默。
然而,即便太子与公主声泪俱下,皇帝依旧冷漠,再次问了一遍:“兰妃,你为何要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兰妃此刻就是一副呆滞的状态,对于他的提问没有半点反应。
温晗笑和太子还在为兰妃求情,最后二人的生母皇后也坐不住了,小心进言道:“陛下,兰妹妹一时糊涂,不如......”
“糊涂?”皇帝打断了皇后的话,“我看她谋逆时,可清醒的很!”
皇后缩了回去。皇帝扫视了一遍群臣,最终目光锁定在柳逢意身上:“若此等大逆之罪都可饶恕,那将来我盛国岂不是遍地的糊涂人!”
“父皇!”温晗笑还不肯放弃。
“驸马!公主今日受惊不小,带她下去休息!”
皇帝的命令不容拒绝,陆景枫将温晗笑半扶半拉地带了下去。可温晗笑并不死心,一直挣扎着,哭诉着,希望自己的父皇能放过兰妃。
公主想不通,但在场其他人又岂会不明白,皇帝怎会放过兰妃娘娘!温衡徐徐转身,面含歉意地望着温濯,无话可言。
是呀,大逆不道之罪,自古以来都不可饶恕!
温濯的心骤然轻松起来,他回首温柔地看着兰妃,笑了笑,说道:“抱歉!母妃!濯儿成了你的痛苦......”
兰妃缓缓移动呆滞的目光,还未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就见温濯骤然起身,抽过侍卫腰间快刀架在脖子间。
这转瞬的功夫,谁也来不及反应。等到众人意识过来,全场一片哗然。
就连温晗笑也忘了挣扎。皇帝更是拍案而起,紧张怒吼:“皇儿!你要干什么!”
离他最近的太子赶紧走过去,却被温濯一声喝住:“别过来!”
太子只好缓声劝道:“阿濯,父皇还未下令,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你把剑放下来。”
可温濯没有理他,而是甩头看向皇帝。神色决绝,声音沉缓:“父皇!母妃所犯之罪,不可饶恕。然,濯儿身为母妃之子,决不可见母赴死。今濯儿代母受罚,望父皇饶母妃一命!”
在他说话时,着急万分的温晗笑终于想起向陆景枫求助:“景枫,你快救救小皇兄!”
但刀都架脖子上了,除了神仙,还有谁能阻止他一心赴死呢?
皇帝听出了小儿子话中的决然,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伸着手,不断说着:“皇儿,你不要激动!”
兰妃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灰暗的双眼骤然聚起一点光辉,手脚并用慌乱地向温濯扑过去。她张着嘴,可因为太激动,什么话也吐不出来。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温濯对着泪流满面的兰妃灿然一笑,举刀自刎......
红色的血花泼洒而落,整个世界都凝固了。兰妃睁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她伸出双手,却只接住了一泼滚烫的热血。
“啊——啊——”
整个社稷云坛,都回荡着她的尖叫。
皇帝怔在原地,不敢相信明明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孩子,转眼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步履蹒跚,一步步走下龙椅,想要亲自确认儿子的死活。可惜兰妃先他一步,扑在了温濯尸身上。
看见这一幕,皇帝心中顿时涌出滔天怒火。他快步走过去,丝毫不顾及仪态,愤怒地将兰妃推到一边。
可面对那具还带着余温的尸体,他又退却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兰妃再次抱住温濯。
底下下百官再度沉默,却不是因为害怕、谨慎,而是震撼!他们此前认为,温濯此举不过是为了威胁皇帝放过兰妃。谁都没想到,那个风华正茂的皇子,居然真的为了他母亲,自刎谢罪。
太子懊悔不已,他离温濯最近,明明最有可能阻止。可他只是眼睁睁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
温晗笑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直接跪在了地上,愣愣盯着前面的温濯,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不断在脑海回响:
她的小皇兄死了......
温晗笑不知这件事是如何结束的。只知道等她回过神时,人已经在了公主府,陆景枫坐在床边守着她。
她望着面前的陆景枫,无数的委屈酸楚,顷刻间喷涌而出,立即坐起身抱住陆景枫嚎啕大哭:
“景枫,我的小皇兄死了!他死了......”
陆景枫抱着她,沉默无言,但眼中却有千言万语。
若温濯的死便让你如此伤心,那不久后的未来,你又该如何面对......
等到温晗笑哭累了,陆景枫终于说了一句话:“笑笑,和我去陇关吧!”
温晗笑微愣,有些迷惑地望着他。
“笑笑,我要回陇关了!”陆景枫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