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晗笑坐在桌子边,望着天边红霞慢慢燃烧殆尽,随着空中凉意越来越盛,她终于听到了前面人的呼唤。
隔着一架屏风,就是正在沐浴的陆景枫。
陆景枫脸比城墙还要厚,自然不在乎什么屏风。但她可不想看着一个大男人洗澡,非得要店家找来一架屏风隔在两人中间。
“你真打算穿着那一身睡觉?”屏风后的声音很是悠然。
“要你管!”温晗笑还在为他不肯多开一间房而生气。
屏风后的人又道:“你听说过哪家夫妻住客栈分开住的吗?”
温晗笑不说话了,此时天色暗下,屋子里静悄悄的。
不多久,屏风那边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好吧,你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吧!”
温晗笑依旧无动于衷,他只好提醒:“床可在我这边呢,你是打算在那儿坐一夜吗?”
这下,温晗笑再不想动,也得行动了。不甘不愿地走过去,抱起床上的衣物,转身就要交给他。可在看见他身上那些狰狞的疤痕时,又愣在了原地。
刹那间,回忆浮现脑海。那个在苍宁千军中,紧紧把她护在怀中的陆景枫,即便变成了一个血人,依旧不愿松开她的手。自己拼得伤痕累累,却把她护得很好,连一个印子都没留下。
“怎么了?没想到你夫君这么帅?”
陆景枫这一句话,成功把她从感人的回忆中拖出来,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个自恋狂。
他披散着长发,双手搭在浴桶边沿,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温晗笑心中感动瞬间消失,抱着衣服走到他面前,模样有些不耐烦:“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家伙!给你!”
然而,她才将手伸出去就被人抓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进了水中。
“陆景枫!你有病呀!”
她从水中冒出来,生气地骂了一句。等到睁开眼时,却发现陆景枫就跟一堵高墙样堵在她面前。
这个时候,那墙上的伤痕就更清晰了。
陆归川曾说过,陆景枫所受的伤,都是因为她。如今看着这一道道的狰狞疤痕,难怪不得,陆归川总想拆开她与陆景枫。
若是自己有了儿子,见他为一个女子弄得伤痕累累,差点丢了性命。只怕她的反应比陆归川还要激烈。
她忽然又记起了那个跪在她面前的血人,无论她怎么呼喊,怎么恳求,对方都没一点儿反应。
陆景枫并不是一直在她身边,但那一次,是她离陆景枫最远的一次。只差一点,阴阳相隔,永无再见。
或许是身下人太安静,给了陆景枫冒犯的勇气。他轻轻吻了上去,却在动情之时,感到颈上一凉。
温晗笑手持着匕首,抵在他喉间。这匕首一直被她藏在袖中用来防身的,即便睡觉也不曾取下。
陆景枫自然不信她会要了自己的命,但还是玩笑道:“谋杀亲夫可是重罪哦!”
温晗笑一脸认真,随即将匕首收鞘,调转了个方向,重新递到陆景枫面前。
当初以为陆景枫死去时,她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塌了,整个人都被巨大、压迫感十足的恐惧包裹,简直痛不欲生。好像有人把她的心活生生从胸膛里扯出来撕碎一般,巴不得立刻死掉,随面前人而去。
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也后怕不已。那种恐惧、那种痛苦,她再也不想经历。
“景枫!”
她望着他,无比认真,无比郑重:“你说过,要死在我后面。”
陆景枫轻然一笑,柔声道:“我说过。”
她又道:“那好,这把匕首给你。将来若有一天,你快死了,而我没死,就用这把匕首杀了我。”
陆景枫转而看向那把匕首,普普通通,倒是不像她会选的武器。他接过匕首,回首望着她,笑意浅浅,却是同样的认真:“我陆景枫向温晗笑发誓,死前,一定会杀了她。”
温晗笑继续道:“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你活的久,我才能活的久!”
陆景枫再次立誓:“我陆景枫答应温晗笑,一定会爱惜自己,好好活着,与她白首偕老。”
听到这里,温晗笑终于松了一口气,主动吻上他......
长夜漫漫,那桌上烧到底的烛火闪烁几下,骤然熄灭,只留下一缕白烟,在月光的照耀下,缓缓升去。
几日过后,那坐在茶摊前听故事的人又多了一个。
天地虽大,但他们可以用一生去丈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