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铭眼神好,人也机警,每次隔老远看见有生人经过,都会带着言攸宁躲藏起来,直到人离远了才走出。二人个头小,躲起来便不易察觉,这一路倒是未曾被人发现过。
奈何,落州并不像冯铭说得那样近。
他们走了将近半月,仍没见到落州的影子,反倒是冯铭从包袱里掏出的芝麻饼愈来愈小,最后他索性摸着肚子说自己不饿,言攸宁才隐隐明白,吃的也所剩无几了。
不知为何,包袱却还是鼓鼓的。
趁冯铭睡着时,言攸宁好奇地偷偷翻开,才知包袱里塞的竟都是树叶。然冯铭甘愿背一路树叶的用意,言攸宁又岂会不明白?
于是冯铭不说,言攸宁亦不戳破,这便成了二人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可纵然能一路相互扶持,却也敌不过疲惫和饥饿,就在远远望见落州城楼冒出了尖儿时,他们还是相继倒了下去。
言攸宁想,她可真是福大命大。
这次她仍没有死,醒来不仅有冯铭在,还多了两位仙长。
仙长说,大灾必伴随有妖邪出世,他们是下山除妖的。可仙长到底是仙长,见不得人间疾苦,不但顺手将她二人给救了,还因治病救人在落州逗留了许久。
为报答救命之恩,冯铭和言攸宁自愿成了两位仙长的小帮手。也得此机遇,他们非但瞧见那开仓济民的善人知府,还见识了修仙者的本事和胸怀。
那时,言攸宁在冯铭的眼底瞧见了不一样的光亮,像一团越燃、势头越见长的火,炽热且明亮。
故而在两位仙长临走之际,冯铭跪下拜师,她并不觉得惊讶,也早有预料,那位总夸冯铭资质好的司徒仙长会将人收下。
她沮丧的是自己因天资平庸被仙长所拒,就要和冯铭分开。
“那你可愿跟我走?”
就在小丫头低头默默撒金豆子时,那位白衣仙长却蹲下来看她,一本正经道:“你姓言,我也姓言,咱俩多有缘。”
“可是……”言攸宁紧咬唇瓣,细短的手指不安绞着衣袖。
可是黑衣仙长说,她资质平平,与其修行,不如普普通通过个凡人日子。
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白衣仙长温慈一笑,眉眼间尽是得意。
“我们逍遥阁与他们玄天宗可不一样,不爱以资质选弟子,就看投缘。若非我与你这般有缘,换了旁人,我还不要呢。”
小丫头仰起脸,一颗泪珠子尚挂在脸蛋上,半是高兴半是忐忑地问:“真的吗?”
“当然。”
“那……”言攸宁又望向那旁的小少年,“以后我还能见到哥哥吗?”
“想见便能见到,师父亲自带你去,玄天宗还敢拒之门外?”
被迫成了唱红脸的那个,司徒枫微闭眼,冷冷哼一声,“尽打扰我弟子修行。”
这事就此定下,离开落州后,冯铭跟随司徒枫回了玄天宗,而言攸宁则被言以凡带回逍遥阁,还收作养女护在身侧。
自此,逍遥阁多了个年幼又招人疼的小师妹,叶离沐身后也多了根小尾巴。
言以凡从未食言,每每言攸宁想见冯铭,他总会放下手头事,带着人去往玄天宗,言攸宁次次能如愿,偶尔冯铭还会特意来逍遥阁看望她。
只不过,日子长了,不忍爹爹为她忙碌,冯铭又专注修行,她也愈发适应逍遥阁的生活,去玄天宗的次数才会越来越少,从当初的半月一次,到一年一次,最后变成了好几年都不去一次……
“言师妹。”
一记脆朗的少年嗓音倏然将言攸宁从往事里扯回神。
她擡起头,便见一袭红黑弟子服的少年逆着光立在门外,虽看不清面容,但他修长的身姿如一棵在严寒之日仍挺拔长青的雪松,纵然再久不见,言攸宁仍一眼认出。
“我们该走了。”
“好。”
言攸宁应了声,将叶离沐手里的也毫不留情一把夺回,抱起小木头人便脚步轻快走出。
带着几分尴尬收回手,叶离沐看向支着下巴正望那二人背影的白秋,好奇问:“在想什么?”
“在想,玄天宗那老头是不是眼神不好?资质不错的法器修士,丝毫不亚于一个雷灵根,他竟然不要?”
若是早出关十几年,她定然要将小丫头招进万魔宫,哪里有他们玄天宗和逍遥阁什么事。
叶离沐闻言失笑。
“可不是?自打小攸宁正式成为一名器修,那司徒枫不知有多懊悔。”楚熠接过话,余光瞥了眼身旁始终不作声的纪辰,“甚至还想以两派联姻的法子将小攸宁招揽过去。”
白秋别过脸,“联姻?小丫头和那用雷的小道君?”
楚熠含笑耸肩,意思不言而喻。
“这法子也不错啊。”白秋细细思忖,忽地盯向叶离沐,两眼一弯,凑近,“小道君,本尊可比器修强得多,你若肯嫁进万魔宫,两派联姻,本尊也可助你逍遥阁一臂之力的。”
在楚熠的放声大笑里,叶离沐无奈扶额,指尖轻点在少女眉心,将见他不应便又立即气鼓鼓的白秋给推远些。
恰在此时,一道青色身影出现在堂外。
目光自白衣少年的手上略过,谢清之含笑看向白秋。
“白姑娘,可否帮谢某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