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无瑕剑与仙魔大战（十五）
山风林间嬉游，忽而搁浅。
鸟雀枝头鸣聒，陡然也休歇。
四下变得阒然无声。
众人愣怔，恍似许久也未从眼前这幕震惊里抽回神。
小幼熊挤出黑不溜秋脑袋，几番张望后，挣脱蒋辰安的怀，奔至挡在一行人前，冲阵法中的少年龇起牙。
它摇摇身子，壮大数倍，低吼着示威。森白利齿间源源淌下粘稠涎水，一副随时要将少年吞吃入腹的饥馋样。
不料想，少年未动，倒是一柄剑指来。凌冽寒芒闪过漆黑熊瞳，吓得它收肢退后半步。
“不许动大师兄的主意！”纪辰拧眉撂话。
虽尚年幼，但黑熊也略通人语，闻话一怔，眸子微缩，敛去了凶光。
黝亮似黑葡萄的眼珠瞬息沾上湿濡水意，黑熊低低呜咽一声，蜷成团，变回了幼态状。
擡头再看向少年时，竟是一副委屈模样。
纪辰对上眼，怔了怔。
忽觉心头发软，好似自己犯了什么滔天罪过，他眸底闪过局促和慌乱，下意识收回握剑的手。
刚要张口，黑熊却飞快转身，又钻回了蒋辰安怀里。
“诶，你这人怎么没良心啊？”
灵宠受委屈，蒋辰安岂能忍？
强撑疲惫乏力的身躯站起，他抱着小幼熊走上前对质：“它贯日里胆子就小，这回若不是担心我们被狐妖所害，怎会冲出来？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指剑，伤它一根熊毛我跟你没完！”
“我……”
纪辰忙收剑回鞘，满脸自责赔礼。
“我还以为……对不住，是我误会，有错在先，你若想为它出气，我任凭处置。”
少年说罢，又再攥紧孤天。
“但是，我大师兄他不是狐妖。”
蒋辰安倒也没真想做什么，听这话瞥了眼纪辰身后，恍是也觉方才那话不妥，安抚起小幼熊，边退后边嘀咕，“那你们倒是也解释解释。”
经此动静，众人也纷纷回神。
姜卿玥看着少年身后狐尾，秀眉愈发蹙得紧，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沉默几息，楚熠看向众人。
“我们也不清楚，但大师兄肯定能解释，眼下最要紧的，是让他先退出法阵。”
“话是没错，只不过……”敬真俊秀的脸上露出难色，“若强行让他抽离出，恐会伤及性命。”
冯铭亦是纠结，“但若就这么损耗下去，他也定会衰竭而亡。”
好像怎么选，都绝非一个良策。
目光在少年间转了转，见他们迟疑不定，素来行事果决的唐墨显露几分无奈，索性悄然示意了眼远处的许时文。
后者得令，扬了扬唇。
一团白光飞出，趁着众人没防备，径直打在了叶离沐胸口。
正专心法阵的少年突然灵力受滞，胸腔一震，登时喷出大口血，染得身下法阵血迹斑斑。
少年也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身子撞在树干上又坠落。
“大师兄！”
逍遥阁三人大惊失色，急忙奔过去将人扶起。
其余几个，无不冷目望向许时文。
这一击，在他们看来像极了趁人之危。恰好青年这一诀也不甚用多了灵力，不由得心虚收手。
“别误会，我是看你们犹豫不决，怕耽误了他性命才出手的。”
身为魔修，又在眼皮子底下伤及仙门弟子，这几个少年人岂会安静听他辩驳，拔剑的拔剑，撚诀的撚诀，眼看那只小幼熊也跳了下来。
这时，离他最近的唐墨却率先袭出，二人交战几回，许时文寻隙飞上枝头。一阵蝶羽忽从林间涌来，翩然振翅，绕他飞舞。
“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后会有期！”
话毕，蝶羽散开，许时文却已然没了踪影。
冯铭一众相视，无奈收手，立马折回去看叶离沐。
好在，虽伤重，但暂无性命之忧。
叶离沐已盘腿坐起，调运片刻，待体内紊乱灵力恢复，方虚弱睁眼。
目光自一张张面孔扫过，又瞥了瞥身后因灵力大损而暂且收不回去的狐尾，他沉吟良久。
“大师兄？”言攸宁轻唤，“你没事吧？”
叶离沐摇头。
“我无碍，幸而阵法虽被打断，但此前化出的灵线并不会消失。”他勾起苍白唇角，冲几人感激一笑，“今日之事，若非你们在旁相助，我一人绝无可能办到，多谢。”
顿了顿，叶离沐轻声继续，“你们想的不错，我也确实是狐妖。”
虽早有预料，但听他亲口承认，众人还是惊讶不已，免不得都提起了警惕。
少年看在眼里，并未辩驳什么。
“其实，我是先妖皇之子，戈沐。百年前栖妖府内乱，虎族据位，我遭栖妖府追杀，而后得人相救，被送入逍遥阁。蒙师父不弃，非但留我，还肯收我为徒。”
“原来师父也早已知晓。”楚熠自言自语，却是暗暗松口气。
既如此，有师父护着，纵然这事被捅出去，其他门派也不能如何。
“我修为浅薄，今日已是拼尽全力，本以为存之渺茫。不料，竟还能大难不死，我想，或是因心中执念使然，我始终牵挂一人，想再见她一面。
我知仙门不容妖，但可否允我先去见见她？你们放心，我绝不伤害仙门弟子，待此战结束，我若不死，也必会给仙门一个交代。”
几个少年人微垂眸，一时都默然。
仙门敌视妖魔，尤其在这样的大战里，这样一只九尾妖狐，虽未必就要除掉，但若放之任之，因此酿成大祸，他们也难承担。
可……这只妖又是他们相识已久的友人，就在片刻前，他们还在为救人性命而共同作战，他们如何能狠下心？
众人犹豫间，楚熠站起，转过身，收起了惯来的轻浮和恣意，冲他们郑重鞠下腰。
“恳请。”
纪辰、言攸宁亦是如此请求。
他们哪里能承此大礼，冯铭急忙将人都扶起，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