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说的,”鹿苍扣住莫惊春的银护腕,“留下来吧。”
“尊主?”
鹿苍耐着性子道:“从今日开始,你搬到寂梧宫来住。”
莫惊春不知道鹿苍又是发的什么性:“寂梧宫是尊主寝殿,属下怎能擅居?”
“你可以。”鹿苍看着莫惊春的眼睛,“柳儿永远都不会背叛本座,对不对?”
莫惊春这才发现,鹿苍很喜欢看自己的眼睛。往常莫惊春只以为鹿苍在看自己的脸,现如今隔得近了,莫惊春才意识到这一点。
像在透过他的眼睛,看别人。
没听到莫惊春的回答,鹿苍又问:“对吗?”
莫惊春垂下眼睑:“属下绝不会背弃尊主。”
鹿苍笑起来,放开了莫惊春的手腕。
阶下众人面面相觑,从中品出一丝别样的意味。怪不得鹿苍对柳吹痕比对扈庭踪好呢,原来是这样。也是,一个人顾着你的安危费心费力给你找退路,知道是白费功夫后也不到你面前邀功,平日里又聪明又能干,自然招人喜欢。可是柳吹痕的脸不好看啊,难道鹿苍就喜欢这样的?
众人恨不得这场会议就此结束,自己好出殿八卦八卦。然而鹿苍就在王座之上,他们哪怕再好奇,面上还得做出恭敬神色。
眼看大势已去,扈庭踪咬牙切齿,只恨不能生吞了莫惊春。他忍下满胸怒火,对鹿苍道:“尊主,属下还要柳吹痕见一个人。”
莫惊春道:“折腾了这么久,扈统领不累吗?”
扈庭踪却十分固执:“已经折腾这么久了,就更不差这一时半会。尊主,莫惊春确是花月余孽,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只求您再给一次机会。”
“我可不想见,说不好扈大人又找人来陷害我。一次我应对得了,要是这次我百口莫辩,那可怎么是好?”能少一事则少一事,扈庭踪不知是从哪里知道莫惊春的真实身份,莫惊春赌不起。
两相博弈,终于叫扈庭踪看出败相。他挑衅道:“你害怕了?”
“扈统领说笑了,我有什么好怕的?”莫惊春道,“只不过——”
“那你就见见他!”扈庭踪直视莫惊春,“见个人而已,你担心什么?”
鹿苍大约是听烦了,闭眼道:“那就见吧。”
一个肤色黑黄、长着卷络腮胡的中年人被带了进来。莫惊春本是随意擡头,待看到那人时,却惊住了。
莫竟回遍体鳞伤,手脚都戴着铐链。他赤着脚,并没有穿鞋,莫惊春能看见他脚踝处深深的伤口。他应该是浑身剧痛,不大走得动,被扈庭踪的手下强拉着上前,险些跌倒。
莫惊春遍体生寒,下意识要去扶他。楼弃看出端倪,叫道:“冥督大人!”
“冥督大人,”楼弃继续道,“你的耳坠要落了。”
莫惊春知道楼弃在提醒他,他只好摸上自己的耳朵。银柳穗子果然没挂在耳朵上,大概是摘面具的时候碰到了。他手里摸着耳朵,心里却想着莫竟回。只见莫竟回微不可查地摇摇头,莫惊春知道他的意思——哪怕扈庭踪打得他血肉横飞,他也没有说出莫惊春的身份。
扈庭踪把莫惊春的反应尽收眼底,六年来他第一次觉得扬眉吐气:“不知柳大人认不认识这个人啊?”
莫惊春答道:“不认识。”
“不认识?”扈庭踪打量着莫竟回,“也是,毕竟伤成这样,也老了许多,柳大人一时间想不起来也正常。既然柳大人健忘,那我就来给你提个醒。”
他慢悠悠说道:“花月族不同于我们,是走婚制。诸位同僚对走婚可能知之甚少,我给大家解释一下。男女相悦,不必媒妁婚聘,自可欢好,谓之走婚。”
扈庭踪这么一说,殿内诸人又窃窃私语起来。
“因为这个原因,很多花月族人不认亲父,只认舅父。他们的舅父会教养他们,将他们带大,故而舅父对很多花月族人而言,乃是不可割舍的至亲。”扈庭踪露出一个笑容,“柳大人,你说是不是?花月族的习俗你比我熟,我有没有什么地方说错了,你纠正一下?”
莫惊春一时没有说话,扈庭踪乘胜追击:“柳大人,你怎么不回答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他补充道:“身上的毛病都还容易治,就怕是心里有什么,那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