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火山地狱
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了
陈岁安逃命似的逃回房间,望着陌生的居住所一时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身后侧门吱呀一声,赵渡披着风雪进来。
壁炉柴火哔啵中,他问。
“跑什么。”
陈岁安踩在楼梯柔软厚实地毯上,略略回头,略略生硬。
“穿件衣服。”
赵渡在后头轻笑,笑意很低。
“等等。”
赵渡几步追上,拉住了陈岁安手腕,用冰凉指腹似有若无摩挲着他腕侧皮肤。
“室内27度还穿什么衣服,不热么。”
是的,掩耳盗铃太明显。
也有点词穷。
陈岁安小幅度挣扎了下,还未将手抽出来便又听见赵渡问,“还要吗?”
“什么?”他装傻。
赵渡又笑了下,不由分说的力道拉着陈岁安往沙发走,很是强势,直接将陈岁安按进宽大的云朵沙发里。
接着赵渡一臂撑在陈岁安脸颊一旁,另一掌抚上陈岁安腰侧,同时屈起膝盖分开陈岁安微微紧绷的双腿,像在床.上.摆.弄那样带着力道,不轻不重地抵了下。
陈岁安呼吸瞬间粗重起来,皱眉。
“放开。”
“不是......”赵渡拖长了话音,欲说不说,勾着指尖沿着腰侧的肌理往上走,手掌来到陈岁安修长白皙的颈侧,盈盈一握,迫使陈岁安头往上擡了点,两人鼻尖相触,在壁炉热度烘烤下鼻尖都溢出层薄薄的汗。
受不了,这个角度赵渡近在咫尺的眉眼,鼻梁,性感的脸部线条,还有他微滚的喉结。
那双揶揄的眸光,仿佛带着炽焰席卷而来。
受不了,陈岁安蓦地侧头。
生理反应让脸颊一点点泛红,陈岁安呼吸也不由自主追寻着赵渡呼吸频率。
呼吸同频,火光雪光映照在彼此眼中。
暧昧因子若是实质化,那么现在就是一道劈里啪啦的火花。
眼看下一秒,就要吻上了。
陈岁安心跳都漏了一拍,自甘认命地闭上眼睛。
再吻一吻没事的。
然而赵渡只是缓缓拉过毛毯......欲盖弥彰地遮住陈岁安下半身,轻笑道:“不是饿了吗,要不要吃午饭?”
“......”
“你——”陈岁安脸涨的通红!唰地推开赵渡坐起来。
仿佛有深仇大恨那般说:“吃!”
就连厨房也铺着厚厚的地毯,步入式冰箱放了好多零食蔬果,最多的则是预制菜……还挺自知之明的。
陈岁安在这儿冷静了会儿,终于将那股燥热压了下去。
手机却不知道在哪里响。
他想拿橙汁,也想拿芋泥奶酪球,还想拿片吐司,手机是最后选择。
是的,土司都比赵渡做的饭好吃。
刚想暗戳戳吐槽两句,赵渡接着电话,另一个拿着响个不停的手机进来。
陈岁安预感有点不好,接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荀回。
“现在情况怎么样。”赵渡对着电话那头低低问道,顺手抽走了陈岁安怀里最重的橙汁,朝中岛台走去。
陈岁安跟在后面滑动接听,自己电话那头是荀回着急忙慌的话音:“部长民众□□了!!”
两人对答几乎一模一样,陈岁安也问情况怎么样。
下一秒爆炸声简直快穿透手机!呼啸而过的枪支弹鸣和嘈杂的脚步几乎盖过了荀回所有回答。
北半球总部。
——咻咻咻咻
无数曳光弹在半空中划出数道抛物线,激光电流枪齐发,朝着执行部大楼一轰就是一个大洞!原本光鲜亮丽的总部大楼现下破损不堪!剥落的玻璃墙面和混泥土簌簌往下掉,扬起的烟尘足足有十几米那么高。
大楼外的管控街道早已被暴怒的民众所占领,人头就像芝麻头,挤挤攘攘,无数横幅和旗帜挥扬其上。
“下地狱!下地狱!”
“滚出来受死,你不配当部长!”
人潮一声高过一声。
这场发酵了整整两天的强行注射让民怨来到临界点。一方面执行部暴.力执.法,一方面裁决团出手阻拦。
两方皆是权力中心,却因立场不同而背道而驰。
执行部和裁决团就像是两队修路施工方,目标明确但路径大相径庭。谁都没有错,但是放在民众眼里就是无比明确的信号,间接给民众理由让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ERV就是陈岁安为实现自己一己私欲的工具!
所以他们也加入这场修路,他们横冲直撞,将执行部的陈岁安立为首要攻击目标,陈岁安不在他们就掉头将怒火发泄到执行部身上,所以有了这场暴行。
现场根本不受控制,执行部部员不可能跟武器装备明显不对等的民众对轰,只能单方面避让,一再退让民众就一再疯狂,到此时,执行部已经维持不了!!
荀回一个麻利滚地躲过数发流弹,广场上厚实的石雕暂时保护了他的安全,他捂住一边耳朵,按住耳麦大声喊,也不知道陈岁安听不听见。
“他们都疯了,他们不愿意注射ERV,或者很多已经注射过的民众意识到身体复原能力,把这场暴行当作宣泄口!”他说的飞快,“部长还有12亿人口还没有注射,现在该怎么办!还要继续注射吗,他们要冲进执行部大楼了!!!”
“让他们冲,不要用武器对付他们,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把执行部夷为平地也无所谓,你们保护好自身安全就行。”陈岁安淡淡说,“当然要继续注射,其余还有什么事?”
荀回大惊,“部长!要不暂缓注射吧!这样下去对您太不利了,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您疯了,他们甚至要我们交出您,要把您交给裁决团,他们要您下地狱,部长我说真的您再考虑一下吧,强行注射实在是——”
陈岁安温柔地打断他,“这是命令。”
电话那头的荀回静了两秒,隐隐约约的背景音便清晰传来。
“冲进去杀了陈岁安!”
“杀了他杀了他,让机制判他下地狱!”
咒骂声浪如同潮水,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陈岁安默默听着,脑子浑浑噩噩。
反抗吧,你们越反抗就越对自己有利,能逃一个是一个,不要当那逆来顺受的囚徒,就像我一样,最终沦为走狗。
眼皮子底下,赵渡将橙汁倒进杯中,缓缓在中岛台面上推了过来。
他瞥了眼赵渡,显然赵渡电话跟自己这边一样吵。
两人在同样的背景音里对望,陈岁安听见电话那头的荀回和面前的赵渡同时说。
“我明白了部长,七天之
内20亿常驻人口一定会全部接受注射,请您放心也请您注意安全。”
“尽量转移还未注射民众,尽量避免与执行部发生冲突。”
接着两人同步挂掉电话。
陈岁安啜了口橙汁,又撕了一点吐司,细嚼慢咽。
“怎么吃冷的?“赵渡抽走了陈岁安手中吐司,走到面包机放了两块进去,轻飘飘地问,“午饭想吃什么?”
“不是有那么多预制菜么?随便吃一点吧。”陈岁安说。
两通电话好像从未存在,两人也只字不提,鲜明的对立面就这样被几句话消融了。
——叮
两片烤好的面包弹出,赵渡弯腰在柜子里拿出盘子,摆好,顺手往上挤了点沙司酱。
他放在陈岁安面前,又问:“下午想干什么?”
陈岁安也不拒绝,但其实无形的隔阂已经产生,就算不提,也无法再回到几分钟前若即若离的关系,是的,陈岁安又回到了那个酷哥。
“下这么大雪,外面能玩么?”他望着落地窗外的白蒙天地,“你有想做的事么?”
“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赵渡撑着中岛,“我热饭菜,吃完要不要午睡?极光晚上看比较合适,也更清楚。”
按部就班的对话很生硬。
陈岁安摇头,“不睡,以后睡觉的时间很多,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好好玩。”他假装没听到赵渡说的情话,假装很自然,还是打算将某些事说清楚,“吃完饭谈谈吧,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不是么?”
赵渡不置可否,转身走进步入式冰箱,“宝宝要吃什么菜。”
“……”
就很猝不及防。
陈岁安差点被橙汁呛死,捂着嘴缓了好一会儿。
“随便。”
两人都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午饭虽然精致,但是谁都因为电话搞得没胃口,所以都没吃多少。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食不言。
三儿野够了,回来时两人刚好用过午饭,被冻傻了也不闹腾了,大抵也是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乖乖窝在壁灯上当尊吉祥物。
陈岁安看到它想起什么似的,放下筷子。
“这儿有没有坚果之类的食物。”
刚刚还是家,现在是这儿。
“有,在楼上储物间。”赵渡不是那么高兴的说,“现在要吃?”
“不,早上三儿把松鼠,不,花栗鼠储存过冬的食材霍霍了大半,冰天雪地它们应该再难找到食物。”陈岁安说起这个就想起几小时前的掉下来的事,有点心虚,“如果不补上的话它们很难挨过这个冬天。”
“你还想去爬树?”赵渡皱起眉头。
啊这倒是个问题。
陈岁安很快问,“你有其他不爬树的办法吗?”
赵渡微不可闻地翘起嘴角,因为陈岁安从没有开口让他帮什么忙,没有依赖就让人没有归属感。
他说,“你连松鼠都在意它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就为什么不能在意一下我呢?”
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情话张口就来?
陈岁安有点难绷,故意拉下脸。
“那你要我怎么做?不让爬树还得把食物送上去,难不成我能意念控制?”
说完这句他顿了下,没毛病,好像赵渡就是故意引导他说这,连激光枪都能控制的人控制小小坚果有什么难的?
“呵,可显着你了。”他讥讽道。
赵渡眼皮子擡也不擡,只是语气有些强硬。
“我去,你不能去。”
“行,那你把三儿也带去。”陈岁安没有异议,“让它分清楚到底什么是松鼠什么是花栗鼠。”
“什么意思?”
“懒得解释,你自己去看吧。”
陈岁安擦擦嘴到沙发里窝着,面前是暖烘烘的壁炉,身后是赵渡收拾碗筷的动静,他舒服得不想动,闭眼假寐,耳朵聆听世界一切声音。
落地窗外风声,雪落树梢,冰晶凝固,壁炉柴火哔啵,厨房哗哗水流。
时间缓缓流动,安详和静谧肆意生长。
心仿佛都在这刻老去。
这一幕好像多年以后与世无争的退休生活,一年四季一日三餐,有爱人在身边,有朋友家人陪在身边,不用担心睡下去有什么事没做,还有什么任务还没完成,身后永远有人托底。
轰轰烈烈的爱固然重要,但细水长流的生活更难得可贵。
这一刻满足到没有遗憾。
陈岁安昏昏欲睡,恍惚间有温热的吻落在眉心。
“等我回来。”赵渡轻轻说。
陈岁安眼眶一热,将眼睛闭得更紧,低低答:“好。”
几秒后房门关闭,也带走了一室热闹。
在清冷中陈岁安睁开眼睛,盯着那扇平平无奇的房门,然后掏出手机滑动拨号。
“喂,是我,血清确认足够吗?”
“哎您终于有消息了,我还以为您没有看到信息。”徐坛说,“够的够的,那天‘东窗事发’后我一共在萧劲身上提取了两管血清,做成了稀释挥发性药剂,届时您只需要摔碎或者打开,血清会自动挥发扩散覆盖整个宇宙岛,通过呼吸方式清除体内病毒。”
“只是挥发性血清很见效肯定不如推注来得快,我们模拟了大气环境,预测至少需要两日才能全面覆盖,清除体内病毒的时效大约是8小时。”
第一天注射的人续注期为七日,10日之内不续注的话必定死亡,也就是说以第一批注射味基点当所有人注射完之时,留给陈岁安的机会只有三天。
这三天要弄死机制,也要成功将血清挥发出去。
“还有一件事部长,您看我是继续在生物队伍里听从机制指挥还是干脆挑明我是您这方的人?”
“你把东西放到老地方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吧,保护好自己安全。”陈岁安说,“没多少时间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与你通话,徐工,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徐坛沉默片刻,“部长您还好吗?”
“没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了,终于也要结束了。”陈岁安由衷微笑起来,“问你个问题徐工。”
“您讲。”
“其实算起来您比我外公还要年长,经历的事情远比我们都多,有些话我无法问外公,身边年长又能信得过的长辈只有您。”陈岁安微微沉吟一下,“我想问您,当年您爱人被机制......这么多年以来您是怎么度过的。”
徐坛大约懂了陈岁安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一开始不想活,也想去死。”他如实道,“觉得这世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做什么都没有新鲜感,可后天某天半夜醒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想着如果她还在会是怎样光景,那时我突然明白,她留存于世上所有记忆都被他人抹除,唯一记得她的人只有我。或许活下来的人永远都要孤独,可不是还能想着她过一辈子吗?要是我也去死。这世界谁还会记得她,谁还会想她。”
是啊,假如世人将你遗忘,那你才是真正消失。
如果有个人带着与你一起的回忆,哪怕是痛苦的活下去,哪怕你的灵魂早已灭亡,你也永远鲜活明亮的活在那人心中。
陈岁安紧了紧手机,艰涩问:“那您有多痛苦。”
徐坛答:“非常,日日夜夜时时刻刻。”
“是,我明白。”陈岁安颤抖着声线,“祝您永远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