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细想一些。
邱田光一届寒门,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本事刚上任便有能力胆识洞察江宁铁业乱象,更妄论找高手一路护送着折子躲过重重追杀……
连楚荆不是没想过这其中或许有权臣插手,只是他没想到这背后的人——竟是赵景玄。
思及此,连楚荆暗暗心惊,竟又是赵景玄,转瞬想想却似乎只有赵景玄。
想来不仅是这次铁业一事,除却当年斩断他先生断臂绑着他去登基。
……这些年来赵景玄对大兴实在居功甚伟。
——即便是曾经收在手中的权势,其实也有意无意地放回给了自己这个皇帝。
抛开私人恩怨,赵景玄确实对得住摄政王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
长得一副好皮囊,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难怪那些寒门子弟都喜欢吟诗来赞颂这位前无古人的摄政王。
可偏偏连楚荆才是皇帝。
赵景玄做得再好,便也只能是树大招风,功高盖主……
一本账本翻完,连楚荆甚至觉得眼睛酸.胀的不适都被不断翻涌的怒气盖了过去。
有些泛黄的册子猛地被合上,他冷笑一声:
“十五万两白银?辽东一带边军一年的军饷也不过二十万两……”
大兴朝百年基业,不知多少代人夙兴夜寐才有了今日的无人敢犯的繁荣。
然而就在江宁——大兴经济的命脉处,却生出这样一群硕鼠来,企图将百年基业掏空。
气愤之余,连楚荆更多的是心寒。
多少寒门苦读十年满腔抱负,却只能骈死于乡野,这些人食天子俸禄却尸位素餐欺上瞒下……
这其中浑水一淌,确确实实该好好去去污浊了。
“既有了账本,江宁铁业的一团乱麻便有了头绪,现在就只剩下大衍宗以及这个背后的宗主了……”
赵景玄闻言没说话,只是突然想起些什么般:“魏昭他们,何时能到?”
赵景玄突然的话题转变,让连楚荆有些猝不及防。
他略一沉思,开口带着些讽刺:“看来摄政王的眼线不精,魏昭一行该是已经进城了才对……”
其实连楚荆也吃不准,原本这消息的确该确切传到他这里的。
但是这些天的昏睡让他的消息一时间闭塞,因此他也只是按照计划时间推算,魏昭一行该是进城了。
然而赵景玄闻言脸色却猛地一变:“什么?”
连楚荆也意识到些什么,神色不禁正经起来:“怎么,这些日子城中情况有变?”
“若臣没猜错,陛下的谋划应当是让鲁朔假意投诚大衍宗,接着接大衍宗之力攻下应天府粮仓,再以劫粮之名断了应天府的后路,逼着他们去向当地富商征粮。
富商们对应天府胡乱征税积怨已久,这次征粮于他们而言也算是釜底抽薪,双反必定会起争执。
两方相争,大衍宗没有不浑水摸鱼的道理,大衍宗背后之人便不查而明。
而魏昭和鲁朔则在此时调出锦衣卫在江宁的人手,平息这场混乱的战局的同时控制大衍宗,并在这中揪出应天府中大衍宗内应。
至于账本……若真不在邱田光手上,便一定在应天府府尹程琒或者府丞李格手上。趁着富商与应天府混战,这二人为保命,必定会带着账本出逃,陛下只需守在离城要道守株待兔即可。
以此一石三鸟,江宁这泥潭便彻底被搅个清楚,是也不是?”
赵景玄说最后几个字时,以一种相当笃定的眼神看着连楚荆。
而连楚荆也确实忍不住放下手中的账本,不动声色地眯起了眼回望了对方一眼。
“摄政王又从何得知,朕未曾留有后手呢?毕竟……比之这些硕鼠,朕该先除了你这凶兽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