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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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回到了最初来这里练歌的那天,不过这次罗珂少了那种忐忑不安,他站起来走到庄宇尘身边,没开麦克,随着吉他的伴奏轻声唱起来。
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眉头仍聚满密云
就算一屋暗灯照不穿我身仍可反映你心
让这口烟跳升我身躯下沉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分我都捉不紧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历史在重演这么烦嚣城中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
他看着庄宇尘,眼里的柔情和悲伤一展无遗。
一曲终了,俩人都没说话。良久,庄宇尘擡头朝他笑了一下,有点释然,有点解脱,好像终于放下了什么东西,也好像终于决定了某种坚持。
他轻轻地说:“你知不知道这首歌的国语版。”
罗珂深深呼了几口气,小声说:“我不知道。”
“叫《愈快乐愈堕落》,要不要我唱给你听?”
“啊!”罗珂轻呼了一声,马上点头,然后坐下来抱着膝盖,仰头看着庄宇尘。
除了当初那几句和声,他还从未听过庄宇尘唱歌。
庄宇尘给吉他夹上变调夹,弹了一段之后看着罗珂,开口唱起来。
……
我的天空太亮你的脸太暗给我什么样预感
没有张开眼睛看不见阳光也会听到潮涨
我的命运太长你背影太短再怎么填都怕填不满
你的头发都烧成了过眼云烟我也抽不完
……
罗珂认真地听着,渐渐竟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歌声中那种哀伤扑面而来,夹杂着一点病态,充满黑暗的暧昧和颓废,以及无可遏止的宿命感。庄宇尘眼神中那种失却焦距的茫然也越来越浓,等唱完很久才缓缓对上焦点,重新变得黑亮起来。
罗珂想抱抱他,还没等站起身,庄宇尘就放下吉他几步走过来。
一股淡淡的松香味从鼻腔漫开,罗珂的脸颊迅速烧起来,他不敢睁眼。
两个人的呼吸混淆着,都急促粗重。渐渐罗珂快要透不过气。
忽然庄宇尘腾地一下站起来说:“我去冲个澡。”就匆匆跑去了卫生间。
庄宇尘应该是冲了个冷水澡,因为罗珂后来跟过去的时候,发现一点水蒸汽都没有。
庄宇尘穿好衣服走了出来,罗珂站在卧室门口问他:“哥哥……你冷不冷啊?”
“不冷。”庄宇尘朝他笑了笑,有点明亮,有点闪。
罗珂觉得这个人笑跟不笑简直是两个样子,一扫之前那种阴郁,甚至有点阳光。他想说你笑起来真好看,话虽俗气但却是真理。
“走吧,”庄宇尘柔声对他说:“出去吃饭,我饿了。”
罗珂去了趟卫生间,洗手的时候在镜子里发现自己脖子上有好几处都变了颜色,或大或小暗红的点。
“哥哥,要不你借条围巾给我吧。”罗珂红着脸指指自己的脖子,他的毛衣是低领的,挡不住。
庄宇尘拿过围巾帮他围好,还有他自己那顶帽子,上次雪人戴过之后就一直放在这边了。
罗珂晃晃帽子上的大绒球,问:“真的傻乎乎吗?”
“其实我说的傻乎乎,”庄宇尘看着他,“就是可爱招人疼的意思。”
“那我傻乎乎吗?”
“嗯,傻乎乎。”
坐在副驾上,车子穿过风雪慢慢行驶在有点冷清的街道上。
罗珂第一次坐庄宇尘的车,是辆蓝色的酷路泽,线条粗犷,有点沧桑,看起来应该跑过很多地方。
车里放着一位叫furArnalds的音乐人的纯音乐,空灵飘渺,并融着古典与流行的气息。听着听着罗珂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即使他跟庄宇尘再亲密,也不过是触碰到他冰山的一角而已,他依然是那个从很多故事中走过来的落叶纷飞的人,自己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
庄宇尘开车很稳,手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偶尔随着音乐用口哨吹出几段旋律。夜色里灯光流转,他忽明忽暗的侧脸懒怠又随意,只有看着罗珂的时候,才会收了那种游离。
“想好吃什么了吗?”庄宇尘问。
“唔……我也不知道,吃什么都行。”罗珂从他身上收回视线。
“那就继续转,你看着外面,遇到想吃的店就告诉我。”
车子行驶在冬天的夜里,雪势已收,偶尔有细碎的雪花飘扬。
罗珂趴在车窗上,在这个城市读书一年半,去过了很多地方,没去过的地方更多。他不知道这是哪条街,恍惚中觉得整个天地间只有他们这一辆小小的车在行驶,像一只小船,漂浮在浩瀚无边的大海。
“就这间吧。”他随便指了指。
庄宇尘把车停好,两个人走过去。罗珂擡头看看店名,有点巧,叫品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