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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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慢慢驶过繁华的市中心，开往郊区。
罗珂小心地察言观色，还是没看出什么来。庄宇尘照旧是那种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色，有时候会微微皱起眉，好像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而说起似地叹口气。
车子开到一家疗养院，庄宇尘在停车场停好车，示意他下车。
“是要来探望谁吗？”罗珂紧张地问。
庄宇尘带他到前台登记，然后在去往房间的走廊上才说：“嗯，我奶奶。”
一个小护士带领着他们，边走边介绍这几天的近况，说着罗珂听不懂的各项指标，庄宇尘偶尔点点头。
罗珂跟在后面，东张西望了一下，有点茫然。
到了房间，罗珂看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躺在床上正在午睡，房间很舒适很暖和，老人家身上盖着一张薄毯。
庄宇尘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轻轻拉过奶奶的一只手握着，罗珂站在他身后。
老人家可能睡了挺久了，也可能觉轻，感觉到异动一会儿就醒了，睁开眼睛看看几人，视线落在庄宇尘脸上，突兀地收回手，谨慎地问：“你是谁啊？”
“奶奶，是我啊，我是小尘。”
小护士见老人醒了，走过来测量血压。
老人仍然充满怀疑地看着庄宇尘，口里喃喃说着：“小尘……小尘……这么早就放学了吗。”
她挣扎着要下床，庄宇尘赶忙站起来扶着，老人下地后走路很困难，像是血栓后遗症的样子，身体瘦小单薄。小护士急忙解开胳膊上的臂带，也过来搀扶着，柔声问奶奶您要去哪里啊。
“该给小尘做饭了，放学了，放学了，小尘要吃荷包蛋。”老人说着，抖索着要出门。
“奶奶……”庄宇尘在旁边叫了一声，“我在这里呢，我吃过了，我不饿。”
老人家不管不顾，又坚持走到窗边去，庄宇尘和小护士扶着她在窗边的软椅上坐下，她就把头倚在椅背上朝外望着，望了一会儿说：“怎么还没听到车铃响啊，不响啊……”
庄宇尘拿过毯子给奶奶的腿盖上，然后半跪下来轻轻把头伏在奶奶腿上。
小护士说：“你们待着吧，有事按铃就行。”然后悄悄出去了。
罗珂在旁边站着，望着午后阳光照射进窗子，照在祖孙二人身上。庄宇尘仍是埋头不动，奶奶的白发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脸上皱纹充满了沧桑也充满慈爱，下陷眼窝里目光有些浑浊，干瘪的嘴唇轻颤着，固执地望着窗外的某个方向。窗台上有两盆墨兰，不知是开过花了还是还没有长出花苞，只有细长坚韧的尖叶子。
她在等记忆里那个上学的孙子放学回家，好给他做饭，煮荷包蛋。
调皮的孙子骑着自行车飞旋回家，快到楼下就会不停地拨响车铃，听到那声声熟悉的叮铃铃铃，就可以准备盛饭了。
她在回忆里，期待着一场永远不会到来的重逢。
她的孙子在回忆之外已经长大了，近在咫尺，她却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