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脾气很好，跟我妈简直是两个极端。”庄宇尘脸上浮现出一种飘忽的深切怀念，“有一次我把要交的费用弄丢了，回家后不敢跟他们说。老师打电话问家长我怎么没交钱，我妈放下电话就要揍我，我爸赶紧拦着她，说自己早上忘了给我，边说边朝我眨眼。第二天他重新给了我钱，只让我小心点拿着，一点都没责怪我，还安慰我别难过。”
“他真好。”罗珂由衷地说，继续把落在墓台上的几片枯叶拿掉。有一片奇怪的叶子拂了几次都还在，罗珂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小片苔藓，巧妙地形成了一片叶子的形状，也已经枯黄。
“现在我都快跟他一样年纪了。”庄宇尘低喃了一句，声音变得喑哑，模糊，并不真切。
罗珂看着那片叶子形的苔藓，还是想拿掉，于是用指甲去抠，一些陈年的灰尘不情不愿地弥漫出来。墓石覆盖了尸骨，苔藓覆盖了墓石，灰尘又覆盖了苔藓，岁月一层又一层，将所有往昔遮盖。
庄宇尘不再说话，看着罗珂固执地对付那块苔藓，那男孩子眼神专注认真，仿佛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终于罗珂成功了，苔藓只是一开始附着得顽固，后来便被一点点轻松地剥离掉，底下的一小块石板颜色稍深，但是干干净净轻松无比，像松了一口气那样干净。
罗珂也松了一口气，头疼似乎跟苔藓的碎屑一样被吹得无影无踪，他甚至有些开心，说：“爸爸同意我们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刚才跟他打了一个赌。”罗珂抚摸着石板，“如果我能把这块苔藓弄掉，就代表他不反对。你看现在干干净净的，他很同意。”
庄宇尘眼神波动，这个说法让他觉得既宽慰又心酸。
罗珂看着他的脸色，有点急地问：“你不相信吗？”
庄宇尘摸摸他脑袋，罗珂以为他又会说自己傻乎乎的，但是庄宇尘很认真地说：“我相信。”
风在他们四周又流连了一番。
罗珂望着庄宇尘依然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胃疼好些了吗？”
“好多了，”庄宇尘勉强站起来，“我们回去吧。”
罗珂想回去给他买药，也跟着站起来，起得有点猛，眼前忽然一黑，两个人都缓了一下才迈开步子。
他们站在陵园大门口等了片刻，果然打不到车。已是下午，没有出租车到这边来，于是只能叫专车回去，专车等了半天才到。
下了车罗珂就四处张望寻找药店，药店没看到，看到街对面一家粥店，拉着庄宇尘走过去。
“哥哥，我们先吃点东西。”
“嗯，是不是饿坏了。”
其实罗珂没什么胃口，他胃里也不舒服，刚才坐车的时候好像都晕车了几次想呕吐。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说：“饿啦。”
点了两碗紫薯小米粥和一些其他吃食，罗珂给庄宇尘倒了杯热水，自己也喝了点，不再那么难受了。
庄宇尘吃得很慢，其他食物几乎没动，只是一勺一勺慢慢喝着粥。罗珂吃了一会儿，惦记着给庄宇尘买药，便借着去卫生间的功夫偷偷溜出去。
查看了下地图，最近的药店不远，在相邻的另外一条街上。罗珂走得很快，脑子里迅速记起庄宇尘吃的胃药名字，怕庄宇尘等久了着急，买完就强打起精神一路跑了回来。
庄宇尘已经不吃了，看到罗珂手上拿着胃药呼哧带喘地走过来，一点惊讶一闪而过，眼睛里的感动亮晶晶地流转，扶着他肩膀说：“等下吃完饭我们一起去买多好，你对这边又不熟悉。”
“买个药而已，我又不会走丢。”罗珂把药片拿出来，和一杯温水一起递给庄宇尘，“快吃，吃完就不疼了。”
庄宇尘吃了药，心情似乎好了些，又吃了两个包子。罗珂胃里的不适感也消失了，迅速消灭了剩下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