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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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他怎么会……”罗珂难以置信，再次跌坐在地上，这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结果。
“今天早上庞贝贝给我转当初借他的钱，我才听说他女儿病逝的事，也才知道这件事我本来五天前就该知道。”
罗珂明白了为什么庄宇尘会说耽误了大事。
“这个钱是阿岩他深夜里转给贝贝的，贝贝早上才看见，转给我之后她就想告诉阿岩一声，但怎么都联系不上他。”庄宇尘摸出烟盒又拿出一根烟，火苗颤动了几次才点燃，因为手抖。
罗珂不敢阻止他，无论是室内抽烟还是讲述。
“她就很急，不停打电话过去，终于有一次接通。那边却是阿岩父亲，告诉她说，”庄宇尘剧烈咳嗽起来，“说阿岩他……尸体已经从江里打捞了上来，他昨天夜里……投水自尽了。”
庄宇尘说得断断续续，罗珂如五雷轰顶。他想起阿岩表达过的那些字眼，“最后一次”，“就当告别”，他只以为是对庄宇尘的纠缠，没想到是对自己人生的宣判。
罗珂精神十分紧张，死死攥住庄宇尘的手腕。有一点阳光照射在十五的不锈钢碗上，又折射在他眼睛里，他稍微动了动，那光好像也跟着动了动，并避不开。那光不刺眼，那光只是冷。他的语言也变得缓慢而单一，只会喃喃着重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要去送送他。”庄宇尘的烟燃得很快，声音更加嘶哑，“我对他……有遗憾。”
罗珂不想自欺欺人，他看到庄宇尘脸上的悲伤，比他奶奶去世的时候更甚，更深刻，更绝望，更灰败。也许因为这是两种离去，一种是必然的灯枯油尽，一种是猝不及防的英年早逝，完全不一样。
“你是不是怪我了。”罗珂再一次啜泣起来，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如果他没有那么做，也许跟庄宇尘谈过之后阿岩就不会轻生，就算他还是会离开这个世界，至少临走之前完成了那个微小的愿望，他只是想跟庄宇尘说说话，都没提过要见面。而现在他到死都只会觉得那个曾经相恋四年的人，在他最脆弱最需要的时候对他说“不。”
也许就是那个“不”字，让他断绝了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眷恋，那自己就是个隐形的刽子手，在阿岩已经站在悬崖边的时候，还推了一把。
这个想法让罗珂的心如坠深海，冰冷黑暗。
今天之前阿岩还活在这世上，庄宇尘即便偶尔怀念也有个落脚点，现在他死了，罗珂觉得这会变成庄宇尘的回忆之渊，一旦想起就会永远坠落，无穷无尽。之前他和庄宇尘之间隔着一段记忆，记忆总会慢慢被岁月冲淡，如今他们之间隔着一位死者，而死者不能复生，罗珂都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他没有任何理由再阻拦庄宇尘，所以攥紧的手慢慢松开。
庄宇尘攒了好一会儿力气才站起来，提起包往门外走，开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仍坐在地上的罗珂，很轻也很清晰地回答：“是。”
那点折射的光开始刺痛罗珂的眼睛，他看着庄宇尘的背影出门，上车，绝尘而去。十五大概觉得这跟每天去上班的感觉不一样，在后面追着跑了几步，又想到罗珂还在店里，犹犹豫豫地停下来。
十五跑回店里的时候，看到罗珂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在地上坐着，宛如雕塑。
又有几个顾客进店，看到那样的罗珂赶紧退出门去。
阳光终于慢慢吞吞地挪动，影子缓缓换了方向。早就过了中午，罗珂感觉不到丝毫饥饿。
只是后来憋得不行，到了实在忍不了的时候罗珂站起身来，浑身都麻痛，勉强去关了店门，一步步往楼上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