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珂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被刑拘这种事几小时前跟他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如今却已处在身陷囹圄的边缘。他开始不自主地发抖，身体又涩又冷又轻飘，走出讯问室后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珠扑在脸上没几下就开始干呕，本来就没吃多少的晚饭吐了个干干净净，胃酸的涌动让眼睛都觉得辣辣的。罗珂照照镜子，他眼中血丝遍布，脸色苍白如纸，颤抖又虚弱，像渡劫失败的妖物。
来到外面休息室，拍视频的两位学生先离开了，沈青和王知行还忧心忡忡地坐在一旁，辅导员也在。
庄宇尘也在。
他正跟辅导员说着什么，面色急切凝重，没再扎小辫子，头发理成了跟原来一样的短发，脸上一种强掩疲态努力打起精神的神情，眼下有黑眼圈，唇上没多少血色。
看到他出来，越过导员肩膀望过来的视线复杂难辨。
罗珂顿了一下，移开目光僵硬地迈着步子。那么久没见，罗珂想好好看看他，可是他不敢，他不知道庄宇尘有没有原谅他，也觉得这种境况下的相见有些无地自容。他总是惹麻烦，他什么都做不好，他让一切都变得很糟糕。
没走几步，庄宇尘就跑过来，扶住他的时候那股好闻的松香味先行将罗珂笼罩，紧接着是庄宇尘那久违的温暖怀抱。被抱住的刹那，罗珂忍了一晚上的泪水夺眶而出。
“事情经过我都问清楚了，你有没有伤到哪里？”这样担忧的声音，好像之前他们之间没发生过争吵和冷战。
“哥……对不起。”罗珂抽泣了一声。
庄宇尘拍拍他的后背，“别怕，交给我来处理，你别怕。”
“对不起，呜呜！”
“等下我送你们回去，你跟导员好好认错，她会帮你在学校争取最宽大的处理。”
“对不起，对不起！”
罗珂好像只会说这几个字，里面包含了无数意味。
辅导员只以为他在对打架这事跟庄宇尘道歉，走过来痛心疾首地数落：“罗珂啊罗珂，你一直都是成绩好又懂事的学生，怎么到头来弄出这样的事？眼看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这影响有多大你想过吗？短短几分钟啊，就改变了命运！”
一旁做完笔录的警察经过，跟着说：“因为打架进去的大学生我们见过不少，万幸他手里没有武器，不然后果更严重，几秒钟就能改变命运。”
那边沈青和王知行倒吸冷气的声音罗珂听得一清二楚，他无言以对，低头抹着眼泪，忽然想起那年庄宇尘在酒吧跟人打架的时候，他曾拿着刀不要命地冲过去。
如果今晚他手里也有武器，他可能真的会控制不住，后果不堪设想。当时庄宇尘就跟他讲过要学会控制自己，不要冲动行事，他嘴上保证再没有下一次，实际上根本没做到。
于是罗珂带着哭腔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好了不要哭。”庄宇尘帮他擦了擦眼泪，“你先到那边坐一下，我再去问问情况，很快。”
罗珂老老实实在辅导员旁边坐下，对造成的麻烦向她真诚道歉。导员想狠狠数落他一顿，看他那样子又没忍心，叹着气说：“这次写多少字检讨都没用了……在校园里打架斗殴，还把人打伤，最低也会被记过，如果和解不了还要负刑事责任。你说你啊，这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吗？唉！”
罗珂垂着头一声不吭，看不清脸色。导员接着又说：“本来我要立刻通知你父母的，你那个，”导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庄宇尘，就说：“你哥力劝让我先等两天，他来解决，我暂时答应了。不过如果一旦派出所立案，我必须要通知你父母，你做好心理准备。”
罗珂擡眼看看庄宇尘跟警察交谈的身影，心下一片冰凉。他知道事态已经滑向不可控的轨道，就算拼尽全力，也不可能拉回到原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