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是睡不着，躺在床上瞪着黑暗中的窗棂发呆，直到外面街上响起了洒水车的声音。凌晨的清洁工人开始打扫街道，然后晨曦一点点漫进房间。
本来上半年有一次翻译资格证考试，但因为疫情取消了，只能下半年考，报名时间还没确定。罗珂什么都做不下去，开始每天躲在房间里打游戏，像发泄一样一玩好多个小时，直到头晕目眩肩头酸痛，随便吃点什么倒头睡一会儿起来再玩，作息完全混乱。
白天朋友们都上班，罗珂就自己一个人玩。有时候队伍里会出现情侣名的ID，他们之间的互动也甜甜蜜蜜，罗珂看多了开始眼红心气，想自己也是有男朋友的人怎么就不能双排呢。
有天晚上庄宇尘打工回来，罗珂便要求他陪自己玩游戏。庄宇尘犹豫一下说还有个关于复调分析的论文要写，让他自己玩。
罗珂挂掉电话就没再回消息了，坐在那儿生闷气。
虽然他知道这样很任性，但这种长久的委屈他真的快受不了了。
没过多久，庄宇尘又给他发消息。
——别生气，我在更新游戏了，等下跟你玩，不过不能玩太久。
罗珂马上上线等他，满心期待。隔了十几分钟庄宇尘终于上线，跟罗珂在训练靶场试用了一下新出的英雄回声，俩人在语音频道聊了聊新的游戏机制和新英雄技能，谁都没提那些糟心事。
“我这里太卡了，”庄宇尘打了几枪，“延迟好高。”
“是么。”罗珂以为他在给下线找借口，语气不怎么好，“那你别玩了，我自己玩。”
“别急，我买个加速器试试，你等下。”
庄宇尘开始找加速器。罗珂在地图里乱跑，然后停在庄宇尘的游戏角色旁边，又开始了一个人的互动，做各种表情。
“你怎么不讲话了？”庄宇尘忽然问。
“你不是在找加速器么，我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
那些思念委屈都在疯长，可要怎么说出口。我想你三个字太单薄，根本不足以表达，说多了两个人都难受，只能忍着煎熬。
可他还想跟庄宇尘连麦，时时刻刻才好。他想听到那边的声音，庄宇尘敲键盘点鼠标，偶尔喝口水，站起来拿了个什么东西，叹气咳嗽清嗓点烟，一切他都想听。
“我下载好了一个，来我们试试。要PK吗？”
“好啊，来。”
罗珂去设置房间，看了下时间快零点，那么庄宇尘那边就是快凌晨一点了。
不知他那边仍有延迟卡顿还是罗珂技术见长，竟然给他打赢了好几次。庄宇尘夸他枪法有进步，带他去打竞技，俩个人都排了输出位，配合度不错，打了三把赢了两把，罗珂终于可以像别的情侣一样跟他甜蜜互动。这点快乐很真实，也很微小，就像苦闷大海上动荡着的一点泡沫。
第四把等待排队的时间有点久，好不容易排进去庄宇尘那边迟迟没选英雄。罗珂喊了几声哥让他快选，他还是没选，队友们也在叫，直到因超时这把游戏被迫取消。
语音频道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清净下来后罗珂仔细一听，发现庄宇尘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悠长，带着轻微的鼾声。不知道是靠在椅背上还是趴在桌子上，他竟然在玩游戏的过程中就这么睡着了，那该多疲惫啊。
罗珂刹那间痛彻心扉，觉得自己非要拉着他玩游戏太不懂事，现在那边已是凌晨两点半，庄宇尘明天还要早起上课……想着想着罗珂的眼睛又开始疼，隐忍了很久的泪水突然决堤，他在庄宇尘呼吸的另一端捂住口鼻，无声地痛哭起来。
窗外夜色莫测，那条隐晦之河好像突然暴涨，不仅过膝，已然没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