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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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醒来的时候还在夜里，罗珂以为睡过去了几小时，看手机日期才发现已经睡了一天一夜。这天是庄宇尘的生日，没想到被他以昏睡的方式度过。
虽然没法亲口跟庄宇尘说一句生日快乐，罗珂还是遗憾，至少他可以在心里不停默念祝福。神奇的是他的烧退了，也不再出虚汗，只是喉咙还有些难受，偶尔干咳。
手边的水杯里还剩一点水，罗珂记得吃药之后还剩很多，可能是他夜里迷糊间不知不觉喝掉了。罗珂拿起水杯将那点水倒进喉咙，凉润的触感让他忽然忆起昏睡这段时间的梦境，怔忡着回忆了半晌，只剩下些片段，偏偏那些片段的感觉特别清晰真实，与亲身经历没有两样。
可身边并没有庄宇尘。罗珂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挨个房间看过，到院子里找过，确实没有，一点来过人的痕迹都没有。
想想也不可能，庄宇尘现在就要提交毕业论文哪有时间回来，他又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真来过的话必然不会就这么离开。罗珂站在院子里擡了擡胳膊，他也根本不会飞，猛然觉得自己这动作真傻，但又笑不出来，只愣了半天神。
之后一周左右罗珂嗓子一直不舒服，咳嗽，但没再发烧，慢慢就这么好了。天气一天天冷下去，已经飘过了几场雪，那种寒冷的气息让罗珂很着迷，那种寒冷饱含过往诸多感触。
新房子里里外外都整洁透亮，该布置的都布置齐全。茶几是他们在宜家看好的实木小茶几，沙发是能变成折叠床的那种布艺大沙发。
小东西罗珂也渐渐都买齐，厨房里锅碗瓢盆等各种器具，卫生间的牙杯皂盒毛巾浴巾，包括拖鞋睡衣花瓶烟灰缸这些都一点点买了回来。都是庄宇尘一个人的，罗珂想让庄宇尘回来后就能住进来，并且一点心都不用操，就跟……回家一样。
后来实在买无可买，这个家除了没有人，已经什么都不缺，看起来不比当初看到的样板间差，甚至更好看，因为加入了很多各人喜好。
罗珂看着这座漂亮的房子，想象了一下小院里郁郁葱葱种满植物的样子，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微风中点头，十五快乐地跑来跑去，他跟庄宇尘互相倚靠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想得越美好眼睛就越酸涩。罗珂使劲掐着胳膊提醒自己不能深陷于此，半年多过去，装修房子这个任务已经完成，完成了他就该离开。
年关将近，父母一再催促他回家。罗珂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他将房屋里外又收拾了一遍，每扇玻璃都擦得干干净净，最后锁好门窗。出了大门后罗珂久久望着这座房子，在泪水肆意之前转身快速跑开，回一次头的勇气都没有。
罗珂将钥匙装进塑封袋快递给了陆晓卉，拜托她在庄宇尘回来后交给他。
票订的晚，这次连坐票都没抢到，罗珂从大连一直站到镇江，将近十个小时，什么都没吃，并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罗珂再次感到只是身体回来了，他那个飘荡的灵魂早就不受他控制，固执地选择留在北方。
这是一个糟糕的灵魂，一直折磨我的身体。
这也是一个糟糕的身体，一直拖累我的灵魂。
父母苍老了很多，虽然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但这样的衰老速度还是让罗珂心惊。现在父母对他呵护备至，再没提过让他结婚生子这样的话题，甚至打字聊天中还有那么几次流露过让他跟庄宇尘联系的意思。没人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孤苦终生，同性伴侣也是伴侣。
现在他们不反对了，出柜四年多，经过数次交流和沟通，冲突和抗争，他们给了罗珂想要的答案。可这答案来得太晚了，他已经不能同爱人终成眷属。这场子女与父母的较劲，出格与世俗的抗争，少数与多数的博弈，不会有真正的赢家。
罗珂一一抚摸过庄宇尘带给他的那整套手办，小心收起来，放在了衣柜最深处。蛋糕和鲜花已经没有了，唯有一张小贺卡父母还留着。
罗珂接过来之后很久没擡头，那上面是庄宇尘手写的字迹——雁字无多，写得相思几许。
他千里迢迢地跑回来就为了亲自给他过生日，罗珂却躲得远远的不肯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