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她母亲童若唯的祭日。
童佳总是有意无意地逼着自己忘了这一天，她总是把自己这个月安排地特别忙碌，连续好几天都喘不上一口气，最好这些事能把她的脑容量填满，让她无法分心去想别的事。
但她又专门设置了备忘录，又害怕她真的忘了去她母亲坟前看一眼。
其实她想真正忘了这天也很难，网络上常常有纪念童若唯的消息，全国各地都有举行她的纪念展，去年她的电影在祭日那天重映，还上了热搜。
黑色的宝马在黎明前的夜色里奔驰，大灯照射进浓雾，骤降的气温让这座城市染上了阴郁，车内温暖干净，童佳逐渐陷入迷蒙的梦乡。
经过多日的奔波劳碌，童佳的身体已经连续好几天超负荷运行，睡着之后越觉昏沉，她感觉自己浑身陷在一团黑漆漆的迷雾中，忽然身体像灌了铅一样不断下沉，降落到一间房子里。
童佳望向四周，棕红色的圆形实木餐桌上铺着古雅的花鸟桌布，餐桌上摆放着一个细口玻璃瓶，一束小苍兰悠悠盛开，童佳恍惚间仿佛闻到了小苍兰的花香，桌上还放了一只奶黄色的珐琅砂锅，锅里的海鲜粥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餐桌旁坐着一个小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麻花辫的尾部扎着浅蓝色的蝴蝶结，那小姑娘认真地盯着那砂锅里的粥，仿佛饥肠辘辘。
那个小姑娘就是八岁的童佳，而房间的布置正如她童年一模一样。
明明画面美好如浪漫主义大师的油画，童佳却瞬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自觉地往后踉跄了几步，仿佛受到了惊吓，她的小腿被后面的椅子绊倒，后背撞到了装饰柜，装饰柜的瓶瓶罐罐撞到了地上，童佳的眼神变得惊恐，她想大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梦里鲜艳明朗的画面立刻褪成了黑白色。
餐桌旁忽然出现了两个女人，一个妆容精致，收腰长裙款式高档，另一个女人身高更高，身上着上班西服。两人皆眼含愠色，下一秒妆容精致的女人破口大骂，身穿西服的女人气得握紧拳头，努力控制自己不发飙，仿佛想要远离眼前这个女人，她用力推了童若唯一把，童若唯撞到小童佳，小童佳被摔到了地上。
年幼的童佳哇哇大哭，扯着嗓子仿佛要把喉咙叫破。
但童若唯和余佳楹仿佛都没有听见，余佳楹自顾自往门口走，童若唯摔倒在地后迅速站起来，一把扯住了余佳楹的头发，逼迫着余佳楹回头。
余佳楹吃痛后五官拧在一起，她回头后顺手就给童若唯来了一拳，余佳楹从小就被当男孩子养着长大，擅长各种体育运动，她正气在头上，力道没有控制，童若唯腹部结结实实得挨了一拳。
童若唯和余佳楹扭打在一起。
响亮的耳光声，两人的拳打脚踢声，童若唯歇斯底里的哭骂声，余佳楹皮鞋踢翻桌椅声，玻璃瓶掉落在瓷砖上的摔碎声，小童佳一人坐在地面上的哇哇大哭声。
砂锅里的粥被打翻了，没有人向那个被热粥烫伤的小女孩看一眼。
童佳在梦里看得绝望，心痛得仿佛要窒息，她呼吸急促，仿佛空气中所有的氧气都流失了，她的身体摇摇欲晃，浑身颤抖的仿佛随时能倒下，她的手指紧紧掐着手心，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仿佛血液逆流，随时都会休克猝死。
她在噩梦里泪流不止，泪水仿佛暴风骤雨后的大坝，被那尘封的往事冲破了闸口。
二十八岁的童佳朦胧着泪眼望向八岁的自己，那个同样哭得肝肠寸断的小孩。
“佳姐，佳姐，你没事吧……”陆眠神色担忧，她俯身推了推童佳。
童佳的眼睛紧闭，眉头蹙成一团，浑身颤抖不止，仿佛囚犯被关押在梦里，遭受着满清十大酷刑。
陆眠往童佳身边靠的近，她清晰地看见了童佳下眼睑上的水珠，摇摇欲晃。
她是哭了吗？
被噩梦吓哭了？
童佳终于醒来，睁开的双眸仿佛还有些恍惚，望着陆眠还有些发愣，眼眶红红，仿佛有些委屈，被泪水浸润过的眸子如海水般清澈，却又如小孩子般无助。
陆眠替童佳拧开她的保温杯，然后一只手拍着童佳的背，另一只手往童佳的座椅上打了几下，然后嘴里念念有词：“坏座椅，都怪你，让我们佳佳做噩梦了……”
童佳被陆眠这哄小孩子的语气给逗笑了，脸颊旁出现了两个浅浅的梨涡，只是眼底不见笑意。
天边逐渐出现了亮色，黑夜如同退潮一般消逝，车子奔波了两个小时后到达了童佳的家，那幢空荡荡的大别墅。
把童佳安顿好后，陆眠乘上了原来的车，汽车迎着日出驶上了高速公路，红彤彤的太阳在远处升起，照在车窗上闪耀着光芒，陆眠坐在后座，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她编辑好了信息并发了出去。
“总裁，童小姐今天做了噩梦，在梦里好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