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尝试
陈副官,你怎么不出来玩呀?
陆满又回到了0号房间。
正值白天,囚犯他们都在外面进行劳动改造或是接受品德教育,整个1号牢狱内现在空无一人。
陆满进了门,让陈穆从外面将门锁上,之后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过来打开查看。
他有些担心如果自己异变成功的话,最开始控制不住翅膀会胡乱扇人。
“可能需要一天半天的,陈副官你先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陈穆淡淡嗯了一声,将门合上锁了起来,他将牢房的备用钥匙从小窗子里递了进去。
“要是你醒了想出门,又恰好没人在,你就用钥匙开门……这门锁可是刚换的。”
之前那次陆满破门而出,门锁上留下了被某种尖锐物体抠挖撑破的痕迹。前两天才刚给零号房间换了门锁,可别一眨眼又弄坏了。
“好。我会注意的。”陆满不好意思地轻笑一声,接过钥匙。
陈穆从外面将探视的窗口给拉上了,0号房间陷入全然黑暗,仅有些微光线从窗缝和门缝里透进来。
空间依旧狭小禁闭,昏暗的环境给陆满以隐秘的安全感。
这次没有镣铐、没有禁锢,他坐在熟悉的硬板床上,从怀里拿出那管针筒。
其间的血液尚未完全凝固,随着晃动还会沿着筒身缓慢滑动。
剂量的话,上次摄入狼怪血液,好像是蹭了一小粒而已。这次应该一滴也够了。
陆满毫不犹豫地拔开盖子,仰起头,倾斜筒身,粘稠血液逐渐淌了下来,一滴滴落在他的嘴唇上。
他舔了舔沾染了血的下唇,血液被裹挟着吞咽入喉管。
陆满平躺在床上,双手合拢置于胸前,安静地等待着那股异变前的燥热再次来临。
可等了老半天,别说热了,石板围拢的房间里阴冷冰凉,他都冻得想找条被子盖盖了。
陆满坐起身来,再次倾倒血液。
这次,他喝了一小口,筒身中的血液瞬间少了三分之一。
这下总算感觉浑身开始发热。可那股温暖还没等陆满反应过来,便又转瞬即逝。
陆满第三次鲤鱼打挺般起身,像喝牛奶一般咕咚咕咚将瓶子里的血全部喝掉。
要是有人在门外观察的话,肯定会觉得毛骨悚然。
光线落在他的脸上,黑暗一片中,陆满的脸颊显得格外苍白,唇色却鲜红无比,宛若刚吸完人血的山间精怪。
这下,燥热感总算如往常一般席卷而来。
他整个都像是浸泡在热水里,暖洋洋的,仿佛深冬时节,家里架起火炉,一家人团团挤在一起围着烤火。窗外寒风凛冽、雪花簌簌,屋内却温暖如春。
陆满有些昏昏欲睡,感觉整个人都有些飘忽。他的脊背处微微发麻发痒,似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准备破壳而出一般。
陈穆在三区监狱靠着墙睡了两个小时,已经恢复了精力充沛的状态。
刚回到办公室,他便又投入紧张繁忙的工作之中。
“通讯系统已经全面修复完毕。”有下属来汇报工作状况。
陈穆擡眼问:“有接收到林长官传来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但我们尝试给林长官以及所带队伍所有队员一一拨讯,几乎全都无法接通。偶然一次接通了,也只得到段这样的音频……”
他按下了播放键。
电流声滋滋作响,背景音似乎还有什么其他声响,但被嘈杂无比的电噪音给掩盖。
陈穆尝试分辨,那种刺耳的声音听久了却让人头晕目眩,恶心感翻涌上来。
他晃了晃头,让自己的注意力从电流音中转移开来。
“音频信息分析呢?”
“还没出来。”
陈穆皱着眉头,起身向联络部大步迈去。
联络部一如既往地繁忙,底部楼层主要负责接收回复通讯消息等基础工作。头部楼层则是整个联络部的大脑,负责任务分配、数据收集分析等工作。
路过联络部低层,几十名接线员举着听筒,争分夺秒回复着传来的通讯,并记录下无法解决的疑难问题,反馈到上层。
陈穆赶到时,顶楼的研究员们依然在一遍遍播放音频,将它提取拆解,比对着各种声音的适配性。
“情况如何?”
“这种嘈杂电流声,应该是通讯器周围的电磁波环境发生改变导致的。”
“能解析出对方说了什么吗?”
研究员皱着眉头迟疑道:“逐帧拆解后,我们并没有从背景音中解析出人说话的声音。可是从前瞭站拨到个人通讯器上,是需要对方按下接收按钮才能接听的。”
“这有没有可能意味着,当时和我们接听讯息的……并非人类?”
有人跳出来反驳道:“也有可能只是当时接讯的人并没有说话而已。”
显然研究团内部对此也有不少争议,有太多可能性无法穷举。隔着遥远的距离,谁也无法准确探知到通讯器另一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穆面容冷肃,擡手阻止了他们继续争执下去,敲了敲桌面问:“所以,解析出来的背景音到底是怎样的?”
研究员按下播放键。
陈穆扶了扶眼镜,他靠在窗边,闭上眼睛仔细分辨。
整个办公室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扰了陈副官的思路。
进行过消噪处理后的音频已经清晰了许多,但还是略微沙沙作响。
他听见了……某种持续不断的动作音,一下接着一下,有着相应的节奏和规律。
有隐隐的熟悉感,但一时半会要从记载了成千上万种声音的大脑中翻出并匹配上,简直就像在乱七八糟的毛线里找出线头一般,让人毫无头绪。
很快音频就播放结束,开始第二次重放。
连续放了三次之后,陈穆睁开眼睛,问:“你们觉得这是什么声音?”
“我感觉有点像我们家晾衣服前抖衣服的那种声音,就是那种唰啦唰啦的感觉。”一个研究员把她的小披风脱了下来,抖擞两下,做出音效示范。
“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像好吗!我感觉像挥球拍的声音,打羽毛球的时候,大力挥球拍会发出的那种簌簌声。”某个羽毛球爱好者坚持道,他还比了比甩球拍的动作,嘴上还在模拟着挥拍的声音。
许多人都开始各显神通,制造出各种声响,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里,抖衣服的、打羽毛球的、鼓着嘴吹风的、甩面条的……什么都有。
陈穆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们前瞭站都摊上些什么人啊。
“够了,安静下来。”
办公室又逐渐重归严肃与平静,还有人举着他那用卷起来的书制作的「球拍」,神情认真专注,仿佛正在和空气中看不见的敌人进行一场激动人心的羽毛球比赛。
“咳。”陈穆捏了捏眉心,咳嗽一声。
他旁边的人连忙手肘怼了一下那人,对方才终于如梦初醒般悻悻然放下书,乖乖站好。
“我观察总结一下,你们做出来的动作,都有个共同的特点。”
“动作短促迅速,在较短时间内要爆发出一定的力量,造成破空声,像是……”
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愈来愈清晰。
逐渐大家已经能听清声音的轮廓与边际。
扑棱、扑棱——
“是鸟?”众人异口同声说到。
“你能放大音量怎么不早说。”有人埋怨那个负责播放音响的研究员。
那个研究员挠了挠自己秃了一半的光头,呆愣愣说到:
“我刚刚没按播放键啊……”
声音并非从房间里传来的,而是从房间之外。
离窗户最近的陈穆擡起眼皮,朝窗外看去,只一眼,他几乎心跳骤停,差点骂出声来。
“靠!”心理素质向来强大的陈副官瞬间改口,“靠墙站好,转过身去,不准看窗户这边。”
陈穆凑上前去,用身子把窗户挡住。
众人不明所以地面向墙壁。
陈副官向来冷静严肃、无论生活工作还是情绪言语上都讲究严格的自我约束。
刚刚的转折过于生硬,所有人都已经听出来他语气中的惊讶。
向来稳重的人忽然乱了方寸……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众人眼睛虽然对着白墙,耳朵却纷纷竖起来听。
只听见扑棱扑棱的声音越来越大、也愈来愈近,感觉仿佛是有只鸟停在了窗户外面。
陈穆无语地看着在窗外扑腾着翅膀的人。
陆满正在天上飞。
仿佛刚学会飞的幼鸟,陆满扑棱着他的新长出来的黄黑相间的翅膀,兴奋地在空中翻了两圈跟斗。
他忽然注意到陈穆正在窗户里看着自己,便翅膀一扑,飞了过去。
“陈副官,你怎么不出来玩呀?”
陆满敲了敲窗玻璃,眼神晶亮,嘴巴咧得很开,笑得有点傻。
陈副官辨识出他的口型,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他。这栋楼可是有十层高的,出来玩?
这是陆满吗?怎么看起来有点愣乎乎的。
陈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甩了甩头,他好像看到窗外的陆满背上的翅膀在逐渐缩小,眨眼间脊背处的骨刺便往回收缩。
失去了翅膀支撑,陆满在空中微微停滞,几乎就要坠落下去。
陈穆顿感大事不妙,他刷得打开窗户,往前一扑,捞住了陆满的手臂。
却没料到少年的骨架比想象中还要沉,重似千斤,陈穆差点要被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