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
72、
雷电消失了。
劫云散去，化作天上祥云。
但尚未天明，只是天边夜色发白。
从沙漠上吹来的风穿过没有了结界的村庄。
带着水汽和砂砾的气息。
嬴只：“做得很好。”
风吹过嬴只的衣摆和头发，他站在那里，姿势从容懒散，却总是给人一种孤天皓月的清寂尊贵，高处不胜寒。
那双狭长深碧的眼眸半敛，柔和静静地望着曳月，脸上并无表情。
嬴只是温和的，从不威慑，也从不动怒。
是春水，月光，白云。
是九月清晨天边的朝光。
是所有温暖明媚里的冷寂。
是所有寒冷锋芒里的微暖。
是冷酷的神明。
是圣洁的妖魔。
有人所期待的神明一切的能力，温暖强大。
温柔眷恋地凝望着你，毫不在意你坠入深渊。
但曳月不需要拯救。
他望着嬴只，眼中清澈无物，清冷也淡漠。
嬴只是蓝色的，春日夜色一样的蓝。
曳月是黑色的，夜色里草木青黑的深黛。
曳月：“比试一场吧，我们两个，无论谁输谁赢，自此了却恩仇。”
嬴只轻轻擡眉：“输赢？不该是杀我吗？”
曳月：“师尊杀了我，但也复活了我，一啄一饮，按理来说恩怨相抵，我不该偏激。”
行道境前的曳月和行道境后的曳月，是不同的两种态度。
好像的确是心境澄明，凡心淡洗。
对于他的变化，嬴只没有任何特别反应。
嬴只声音始终温和：“现在比，你赢不了。”
一个登仙境的帝尊，一个刚刚踏入行道境，输赢一目了然。
曳月：“那是我自己的事。”
嬴只眸光微垂，望着曳月无波无澜，云淡风轻的眼眸，轻轻道：“我不接受呢。”
曳月：“师尊慢慢考虑，什么时候答应都不迟。”
他说完，转身向沙漠走去。
只走了两步。
空气里灵力凝聚波动，成为一道新的直插天宇的屏障，将他挡在那里，阻止他往前一步。
身后的嬴只抱臂慵倦站着，分明什么也没有做。
但他们都知道，这是嬴只的手笔。
曳月停在那里，回头平静望着嬴只。
嬴只缓缓道：“任何事，你都可以做，但是，得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嬴只声音低低的，温柔又像是倦怠。
曳月望着他，冷静地：“除了和你一战，我没有别的事。”
片刻，他们都没有出声。
风静静地吹。
嬴只：“嗯，我知道了。”
是清寂的声音，并不敷衍，嬴只从未敷衍过他，无论是他小时候还是千年后。
曳月：“是接受的意思吗？”
嬴只唇边微笑淡淡：“对战登仙境的帝尊，至少先证明自己有一战之力。天音长离不是你亲手杀的，但靠智谋也算，这一局算你赢。可他只有破真境。入圣境的圣皇，赢过三位，或者，杀掉一位，就算你过关。”
曳月：“我不认识其他入圣境，平芜也算的话……”
嬴只漫不经心：“不是还有阙千善，和万妖之海那只羽潮吗？”
曳月静静望着对方的眼睛。
嬴只浅淡的笑意上扬，却到达不了深远如寒潭如冷月的眼底，声音却入骨温煦仿佛纵容：“你今天设这一局，用我引他们来，利用说书人牵制我，不是为了将阙千善和天音长离一起杀了吗？最后为什么只杀了一个天音长离？”
曳月望着他，目光冷静：“嗯。”
他们两个的确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曳月：“临时出了些计划外的事，就不想杀了。”
嬴只眸光温静，淡淡的，说不好是冷寂还是赞赏：“杀了他们之后，再杀我，只有这个顺序才能一个不漏杀了我们所有人。即便如此，但阿曳撇下我先去杀别人，作为只是引他们入局的引子，我倒是有些羡慕他们了。至少，阿曳还会愿意了解他们在想什么。”
嬴只的话并不对。
至少对阙千善而言是这样的。
作为和天音长离并列一起要杀掉的对象，曳月从头看完了长离的过去，但对同样出现在寒天之境的阙千善，却连一眼都欠奉。
阙千善叹息：“你想杀我，我并不多么意外，但为什么你肯看长离的过去，却不关心我的？”
孤皇山，潮生阁。
凤凰珠勾连的意识世界里，阙千善和曳月相对而坐。
面前的桌面上，阙千善在煮水烹茶。
曳月：“意识世界里，也能喝茶吗？”
阙千善微笑：“意识世界，只有你我的意识是真实存在的，自然不能。但烹茶为的并不是饮，更多是过程。会让等待显得不那么漫长，也让相聚的时刻不那么匆忙。”
曳月望着阙千善。
千年后的阙千善和千年前比起来，那种盛气凌人的倨傲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