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
阮阳与他视线交错,“我想去万昭。”
阮阳难得主动表示想做什么,蒋行舟难免多思量一番。他提茶慢慢喝着,倏而瞳光微动,则应声落盏,“你想借万昭的力量起势?”
阮阳眸子闪了闪:“你觉得如何?”
“万昭国此前一直比较依赖同我朝的贸易,但皇帝却有意疏远他们,他们定也对朝廷有所不满,”蒋行舟道,“既有共志则引为同调,你的想法不错。”
“但是?”
“但是,一旦开战,对于万昭来说风险还是过大。说白了,甜头不够。”
“甜头,什么样的甜头?”阮阳抚上剑柄,无意识地摩挲着,“如果我救过木凌的性命呢,这样够不够?”
上辈子,他就是这么做的。
上一世,阮阳流落至万昭国,按时间算是两年后的事了,当时万昭国正在打仗,而阮阳则在沙场上救下木凌的性命,二人遂相为友,莫逆于心。后来,得知阮阳要讨伐弘帝,木凌也出兵相援,却在最后一战之前退了军,这才使得阮阳麾中大乱,阮阳也落入了弘帝的圈套。
但是阮阳清楚,木凌之所以会退兵,全是因为阮阳自己的失误。饶是如此,他也是多少带着点怨怼,故而先前提及万昭国时才如此情绪复杂。
“你总不能找人把木凌绑了,然后再假模假式地去救他,”蒋行舟失笑,“想什么呢。”
阮阳叹了口气,却见蒋行舟起身朝榻边走去,便问:“做什么?”
“收拾东西,”蒋行舟头也不回,“不是要去万昭国么,明天动身。”
阮阳一怔:“你陪我一起?”
“嗯。”
阮阳只觉得心头一暖,随即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二人此行万昭国没有知会朝廷,阮阳这次是带了私心的,所以这事自然不能让弘帝知晓。
小厮也想跟去,但蒋行舟没让,小厮便有些幽怨:“我都跟了老爷好多年了,老爷回回都不带我,却总带着那个元少侠,你们两个好去吧。”
蒋行舟扫了一眼他:“不得无礼。”
小厮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他将蒋阮二人一路送到栈桥边,看到两人缓步上了栈桥,才在他们身后疯狂挥手:“老爷早去早回!”
蒋行舟没工夫理他,因为这栈桥实在不好走。自从附子村不再和万昭来往之后,这栈桥也无人维护了,两年来的风吹雨打让上面长了些苔藓,下脚很是滑腻,一不留神就要出溜到桥外去。
过了桥,再走一个时辰,便来到了距离最近的一个城镇,也正是阮阳发现王永年的地方。
城门有看守的人,阮阳便故技重施让蒋行舟抱住他,而后二人便越过城门,在城内轻轻地落了足。
比起西南郡诸县来说,这座城显然繁华很多,一路上高楼红袖,满街珠玑罗绮,人流如织。不过一桥相隔,两边的风景竟如此不同。
没有人注意到城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阮阳在前面带着路,蒋行舟与他错了一肩的距离跟着,穿过主街小巷,来到一个外见颇为豪华的宅子门前。
是时,门开了,里面驶出一辆牛车来,牛车上是一个木制的笼子,里面坐着一个人,披头散发,只着了一件脏污不堪的单衣,手中还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我是罪人。
那牛车被人引着上街,街上的人却都见怪不惊,都匆匆瞟了几眼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阮阳用胳膊肘捅了捅蒋行舟,向那牛车方向擡了擡下颌,道:“那笼子里头关着的就是王永年。”
蒋行舟难免诧异,再看过去时,宅子里又蜂拥出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一男一女皆是华冠丽服,男子器宇轩昂,搀着那女子走,女子则腰腹微圆,看着像是有了三四月的身孕。
“那便是木凌,他身旁那女子是皇子妃,叫宫娆。”阮阳又道。
只见木凌和宫娆二人像是看戏一般不远不近地跟着牛车,宫娆手里还拿着些零嘴吃食,一边走一边吃,吃过了的瓜果皮就一股脑塞给木凌,木凌也分毫不恼,照单全收。
每逢有人对着牛车里的王永年骂两句,宫娆便开心地拍手叫好,一双眼笑得弯弯的;若是所过之处无人在意,宫娆便泄愤似的吃东西,一张嘴就没停过。
二人跟着游街的牛车行了一路,重新回到了这宅院门前,木凌猛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扫视一圈,目光像箭一样落在了蒋行舟和阮阳身上,眼底闪过一丝锐利,“你们两个不是我朝人。”
围观的群众自动散开,木凌与蒋行舟之间便空出一条路。木凌走至二人跟前,眉眼冷了几分:“怎么混进来的?”
蒋行舟只觉得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射来,他与阮阳对视一眼,正要开口,阮阳却道:“这姓王的也不是你朝人,他又犯了什么罪?”
“原来是冲着王永年来的?”木凌眯着眼,“胆子不小。”
“他是我朝命官,你还是尽快将他放了。”说这话时,阮阳的手下意识按向腰上的佩剑。木凌身边的侍卫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还以为他意图不轨,大喝:“大胆!”
而后只听蹭蹭蹭一片拔刀声,只要木凌一声令下,这些士兵当场就挥刀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