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的消息来得实在太快,摆明了是不给她反悔取消这个赞的机会。
赵清浔无语又好笑,点开他的信息,不咸不淡回:[要睡了。]
对方回复得出乎意料痛快:[好,晚安。]
赵清浔轻轻扬眉,有些意外他今天竟然这么好打发,反倒显得她有点拿这件事当回事儿了。
她自嘲一声耸了下肩,护肤后关灯上床盖好被子闭眼。
走了一晚上她也有些累了,可越是想顺利入睡,就越是有些失眠。
在漆黑中辗转翻了几个身之后,赵清浔蓦然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睛,擡手摸起来床头柜上的手机。
00:26。
她也忘了自己是从哪个公众号上看的了,总之结论是人在该睡觉的时间不睡觉,会比白天时更加容易胡思乱想,陷入情绪。
俗称eo。
今天她好不容易才勉强作出了一小步选择,非常不想再内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纠结浪费心力,因此她打算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滑开手机打开了相册。
最近项目中全都是今天晚上的照片,加起来有快小五十张。姚伽钦点的人选果然不错,路理的拍照技术相当之高,出片率非常喜人。
赵清浔挑了一张自己在夜幕下的侧身照,调了光线和滤镜后剪裁到合适比例,打开微信。
她平常很少发朋友圈,但这张照片她确实很喜欢。她咬着手指想了想,打开自己朋友圈,含蓄地更换了一下封面。
下拉,刷新,搞定。
她举着屏幕左右看看,点点头,很是满意,正要退出去微信时,纪淮澈的语音直接打了过来。
赵清浔一愣,心下暗诧这人难道是住在她朋友圈里吗?
她握着手机踌躇片刻,接了起来。
“还没睡着吗?”
黑暗中他的沉淡声线透过听筒传来,有种异样的磁性。
她轻轻嗯一声,翻了个身,垂着眼趴在枕头上。
他随口闲聊问起:“后来的乐队表演好看吗?”
“还行,都是民谣。”她停了下,“你没去吗?”
他低笑了声,反问:“你不是不让我跟着你吗?”
赵清浔撇了撇唇,幽幽讥讽:“我不让你做的事情多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了。”
对方听言笑了出来,一本正经回复:“除了不让我追你这件事,别的事情全都可以听你的。”
他的语气太过坦荡,反而让她的讥讽不像讥讽,而像是娇嗔。
手里的听筒好似忽然微微发烫,明知道他看不见,她还是不自在别开视线,静默半晌,低声惝恍问:“你了解我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赵清浔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无味。
他们认识的时间就这么长,他再细心又能了解得有多深?
电话那头安静片刻,他的声音淡然传来:“比你想象中的了解。”
赵清浔感觉他好像话里有话,既怀疑又新奇:“……你还知道我想象的?”
“知道啊。”
他理所当然淡声回,“你心里想的肯定是,我跟你又没认识多久,还没来得及了解你的内在,所以十有八九是见色起意。”
赵清浔被他半真半假的语气说得没忍住笑了声,没有否认。
他接着说:“然后你会在心里给我打上肤浅的标签,认定我这么肤浅的人在追了你一段时间后追不到一定会放弃。”
故意停顿半刻,他似笑非笑问,“是不是?”
赵清浔唇尾的弧度慢慢散开,举着手机半晌没有回复。
她没那么了解他,所以她无法判断他到底是擅长窥探人心,还是真的如他所说,他比她想象中的更了解她。
安静片晌后,她半开玩笑问:“你还知道什么?”
“你还想听?”
“嗯。”
他极其自然提议:“明天中午我去找你吃饭,边吃边聊。”
赵清浔:“……”
她无奈抿唇,暗忖这人的狼尾巴藏不住三分钟。
“纪队长,你的信息还不值得我浪费一次午餐时间。”
他虚心请教:“那是我的什么品质,值得赵检察官现在浪费宝贵的睡眠时间跟我聊天?”
赵清浔没忍住失笑一声。她早没发现他这副高冷皮囊下竟然长了一张这么贫的嘴,静了静,满足他:“脸皮厚。”
反正她见识少,成年之后还从来没有经历过他这种被明确拒绝后还死缠烂打的追求者。
听筒里的低沉笑声宠溺又愉快,仿佛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嘲讽,而是情话:“还有吗?”
“力气大。”
她下巴压在枕头上,显得声音略有发闷,“我的手腕都要让你攥碎了。”
电话那头静了瞬,似乎颇有些遗憾:“我还以为你是在夸我抱你起来时很轻松。”
原本赵清浔都忘了这茬儿,一经他提醒蓦然有些脸热。
纪淮澈继续自顾自道:“不过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轻一些。”
她微微皱眉,难以理喻道:“……你为什么要想象这个?”
他作沉思状:“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你?”
赵清浔启了启唇,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问题不太聪明,耳尖无声红了,低头沉默抠着枕套上的刺绣。
即使隔着半座城市,仍抵不住气氛在黑暗中悄悄发酵。
半晌,听筒里的清沉声线再次缓缓流淌出来:“我还想象过很多事。”
寂静深夜中,他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近得仿佛他现在就贴在她的耳边。
赵清浔垂着眸不语,说不上对于这个话题她心里的逃避和期待哪个更多。
片刻静默后,他忽然轻轻笑了下:“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
他像是走到阳台,沉淡声音在微微风声里蓦然开阔,“你是不是困了?”
赵清浔握着手机踌躇。她也不是有意沉默,只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他。
或许是因为在这段关系里他是进攻的一方,他很早就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和目的,可她在今晚才刚刚决定迈出一小步尝试,所以不管是在承认自己的感情还是在面对对方的感情时,她都还做不到像他这么坦然。
好在对方好像每一次都能读懂她沉默时的别扭状态,静片时后,他自然另起话题:“今天我带丘比去洗澡了,它都去过好多次了,还是不让老板娘摸它的头。”
停了瞬,他说,“等天气再凉快些,晚上我带它去你家附近的公园。”
赵清浔迟钝顿悟,原来从台风那天起,甚至更早,他就已经在开始预谋了。
所以,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他又问:“你体力怎么样?它在公园里能跑很久,你能跟上它吗?”
她怔然回过神,轻轻摇头:“不怎么样,应该会是它牵着我跑。”
“那它的力气有点大,你可能跟不上它。”
他略微沉吟,一本正经提议,“我牵着你,行吗?”
赵清浔抿嘴拒绝,一字一顿,“我自己能走。”
愉悦的低沉笑声沿着听筒传到耳膜,牵动心脏。
她把微烫的脸颊往枕头里埋,拿手指悄悄冰了冰颧骨,闷闷说:“我要睡了,明天还要上班。”
他嗯了声,像是随口问:“你经常失眠吗?”
赵清浔张着唇欲言又止,反应过来说不是就又中了他的圈套,故意回答:“是,我睡眠一直不太好。”
纪淮澈没有再说什么,道过晚安后挂了电话。
他站在阳台上望着寂静夜空,许久之后,扬起唇笑了,深邃眸底细碎映着星河。
丘比趴在客厅的窝里睡眼惺忪看着他,颇为费解这人大半夜的发什么癫,直到他走进来在它身前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上次来做客的那位漂亮女士,做咱们家的女主人好不好?”
丘比(恍然大悟):原来是发情期到了。
他拍拍它的肩,信心满满:“我知道你也喜欢她。你放心,我会努力把她带回来的。”
丘比(冷静沉思):他什么时候去做绝育?
他继续分享进展,并部署下一步作战计划:“今天已经取得了很大的阶段性进步,过几天我带你去见她,你给我好好表现。”
丘比(忧心忡忡):一定要找个好医生,给他切干净点儿,否则他还要来折磨我。
隔天一到单位,纪淮澈就被袁野叫了出去。
他咬着烟,脸色一看就是刚熬了通宵,言简意赅同步:“有家跟天盛关联的制药公司,上个月进了一批化学制剂,成分跟这次的迷药基本相同。”
袁野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压低声音:“这家公司有背景。他们的法人姓章,是上面某位的亲侄子。”
他擡起脸,神色棘手,“那位直管我们,如果最后查出来是真的,那这事儿可就大了。”
纪淮澈一怔,眼前蓦然浮现出赵清浔第一次来特警队时跟他的对话。
——“冯川是你们的调查对象?”
——“不是,我们要查他背后的人。”
冯川,天盛娱乐,制药公司,法人,背后保护伞。
脑海中所有的零散信息终于在这一刻串到了一起。
纪淮澈拍了下袁野的肩,在对方的期待目光中淡淡道:“我先去打个电话,过会儿来找你。”
袁野的表情瞬间无语到家,“你不是要打给你那个女同学吧?”
纪淮澈淡定回:“我们约好了每个整点通话一次。”
看他拿着手机走远,袁野吐了口烟,嗤笑一声。
什么啊,刚才看他眼睛一亮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华点,结果这货只是突然想起来该给姑娘打电话了。
袁野啧了声,叹气感慨,唉,感情使人庸俗啊。
那边纪淮澈走到走廊尽头,对方仍然没有接听。
有上次两人刚进一步隔天就被她冷淡疏远的经验在前,纪淮澈心里也有点没底儿,等待片刻后,又打了一遍。
与此同时,市检察院,周思然从办公室里探出身子,拦住正往会议室走的徐锡霖:“徐检,浔姐的手机一直响,你带去给她吧!”
徐锡霖应声接过手机,看见屏幕上的名字,眼眸微暗,按了静音。
振动声仍旧不绝于耳。
与市检院相隔两条街的电视台大楼,节目即将开始录制,后台化妆间里人来人往。嘈杂中无人注意到,梳妆台上的手机振动不停。
镜子前身着礼服的年轻女子身体僵硬,眸光恐惧,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部手机,而是定时炸弹。
身后的工作人员走进来催促:“准备好了吗杨老师!该您出场了!”
周一事情多,赵清浔从大会议室无缝衔接进小会议室,根本没时间回纪淮澈的电话。
上次的冯川事件之后调查迟迟没有新进展,徐锡霖压力很大,叫上组里的几个人跟监委专案组的同事一起开会。
白板上的树状图清晰明了,最上一级是个[章]字,往下是[天盛]、[冯川],以及几个其他的线索方向,这段时间众人分头调查,但陆陆续续全都断了。
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众人讨论一轮没有结果后都沉寂下来。
片晌安静后,赵清浔静声提议:“我觉得或许我们可以从天盛其他的业务入手。”
徐锡霖靠在椅子上烦闷撑着头,擡眼看过来:“其他业务?”
她点了下头,慎重道:“从我手上掌握的一些情况来看,天盛可能借着章国先的保护在从事更恶性的犯罪。”
“上次的迷药流入涉及到色情产业犯罪,按照受害人提供的信息,天盛脱不开关系。”
桌上几人听言都面露诧色,有人怀疑,也有人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