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赵清浔一愣，下意识扭头望过去。
黑色的越野车停靠在路边不到两米的位置，从车窗上的影子来看，车里面不止一个人，后座上好像还有长辈。
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五官轮廓与纪淮澈几分相似的女孩儿，在半透的车玻璃里安静看着两人，好像一只在暗中优雅观察的布偶猫。
赵清浔瞬间红了脸，一把推开身前的人，尴尬低声嗔道：“你怎么不早说。”
话音落下她自己也迟钝反应过来，如果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那他肯定会把东西给她送上来，而不是叫她下楼来取。
纪淮澈噙着唇角，看着她的薄脸皮，把东西递给她后低声问：“嘉屿明天下午的飞机。你中午有时间吗，一起出来吃个饭？”
赵清浔接过东西，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好。”
他不动声色用身体挡住车里的视线，恋恋不舍握着她的手捏了一下：“那我先走了，明天来接你。”
她轻轻点头：“嗯，路上小心。”
两人道别后，纪淮澈回到车上。
后座上的男人看起来像是退休的干部，头发花白，身板笔直，温声调侃说：“女朋友很漂亮嘛。”
纪淮澈回头弯了下唇：“您见笑了，靳老。”
男人身旁的年轻男子和纪淮澈同辈，玩笑着问：“纪队长，什么时候能喝到你的喜酒？”
他笑了下：“那还早。”
对方啧了声：“看你们俩这状态不早了啊，有好消息的时候一定要提前通知我啊。”
他答应下来：“好，一定。”
先送客人回家。兄妹俩站在路边道别后目送对方走远，回到车上。
车厢内的气氛随意下来，纪淮澈把车窗打开条缝，左手臂搭在窗沿上。
副驾驶上的人仍旧像刚刚一样端正坐着，安静目视着窗外，不声也不响。
纪淮澈没有看她，望着前方淡淡出声：“想说什么就说。”
刚才从他下车回来她暗暗盯着他观察半天了，这会儿客人下车后她又没动静了。
他这个妹妹，从小不鸣则已，一鸣语出惊人：“我觉得她很像是我们家的人。”
纪淮澈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纪嘉屿静声回答：“高冷。”
他一顿，继而笑了出来，握着方向盘说：“她今天已经很热情了。”
想到她刚才小心又勇敢朝自己扑过来的样子，他用力压住忍不住上扬的唇尾，若无其事睨了身旁的人一眼：“你对她的第一印象就只有高冷？”
纪嘉屿不动声色看了看他，心里清楚这是亲哥的第一个女朋友，这个场她是一定要捧的并且还要一步到位让他十分舒心。
沉思片刻，她细声细气开口：“形象好，气质佳，站在你身边显得你很有钱。”
纪淮澈听言没绷住笑：“我替她谢谢你了。”
她反过来问他：“你是因为她来的江州？”
他嗯一声。
纪嘉屿静半晌，忽然问：“你高中时暗恋的那个女生，就是她？”
纪淮澈诧异侧眸：“你怎么知道？”
他暗恋她九年的事情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唯一的一次是当初在他离开部队来江州的欢送宴上没有扛住众人轮番的拷问，模糊透露过一下。
纪嘉屿静静说：“你藏得也不怎么好啊。”
纪淮澈：“……”
他撑起手臂揉了下额头，看着她的脸：“你怎么知道的？”
她言简意赅：“看你的飞机。”
纪淮澈怔然少顷，蓦然想起来高中时自己在模型底部写过赵清浔的名字缩写。
死去的中二回忆突然发来攻击，他略微有些脸热，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问：“……还有谁知道？”
身旁人不咸不淡说：“你的破模型只有我会给你擦，除了我还有谁能看见。”
他顺势道：“多谢了，能不能再拜托你一件事？”
纪嘉屿侧目：“什么？”
他说：“她不知道这些，明天吃饭的时候不要说漏嘴。”
她看着他的侧脸，像是有些费解：“这些你都没说，你是怎么把人追到的？”
纪淮澈拧起眉反问：“我就只有这些东西可以说吗？”
如果只能用九年的喜欢绑架她就范，那他也太没用了。
副驾驶上的人状似随口说：“因为你不像是她会喜欢的类型，我感觉她应该喜欢白白净净那一款。”
纪淮澈轻哂：“纪医生，你们学心理的都这么厉害，第一次见连这都能看出来？”
纪嘉屿沉默半天，唇角纠结微抿。
今夜注定是坦白局。她默默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暴风雨的洗礼：“我只是看过你的手机。”
车厢内的空气陡然寂静下来，驾驶位上的声音一字一顿森冷响起：“纪嘉屿。”
来自于身旁人血脉和气场的双重压迫袭来，纪嘉屿猛地坐直了身板语速飞快解释：“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是你之前在部队回家时备用机落在客厅，我没见过那么老的手机，好奇拿起来看了一下，不小心打开了信息草稿箱。”
她越说声音越小，纪淮澈皱眉问：“你都看见什么了？”
纪嘉屿小声说：“你骂她的男朋友。”
被他沉沉一眼扫过来，她赶紧修正，“前男友。”
纪淮澈沉声道：“那不叫骂，那叫记叙。”
她点点头：“你记叙了她的前男友不动的时候是个斯文小白脸，动起来的时候是个娇弱菜鸡，在篮球场上被你吊打暴扣……其他的我没敢多看。”
纪淮澈唇线紧抿，许久未语，直到车子平稳驶进地库，他有点烦闷低声嘱咐：“明天别多嘴。”
她乖巧应声：“我知道。”
隔片刻，他还是没忍住问：“我很黑吗？”
身旁的人静静看着他不说话，纪淮澈无奈摆手：“……知道了，下车吧。”
下车时他默默瞟了眼后视镜，心里有点犯愁。
他天生就是这个色号，怎么办？现在保养还来得及吗？
兄妹俩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纪嘉屿观察着他的脸色，很有眼色细声安慰：“现在流行美黑，女孩子的审美都跟当年的不一样了。”
纪淮澈没领她的情，冷冷道：“你不是也跟当年一样还喜欢白的？”
她抿抿嘴，别开脸：“他从小就比你白。”
纪淮澈阴阳怪气拉长尾音：“对，别人家的哥哥都白，都讨人喜欢。”
赵清浔那个弱鸡前男友是小白脸一号，谢景湛那条狗就是小白脸二号，在他进部队时趁虚而入狼子野心丧心病狂拐走了他妹妹。
长得白的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纪嘉屿没有回应他，缄默走出电梯。纪淮澈把钥匙扔给她，漠然支使：“开门，谢嘉屿。”
这个名字是渊源的，最早可以追溯到初中时一次他跟谢景湛发生冲突打了一架，结束时她竟然紧张兮兮地先去关心人家伤得怎么样。
从那之后这个名字就流传了下来，纪嘉屿也自知理亏，每次都默不作声由着纪淮澈阴阳怪气。
他一晚上叫得顺口了，第二天中午吃饭时也脱口而出：“谢嘉屿，看看吃什么。”
纪淮澈跟赵清浔坐在一侧，纪嘉屿坐在他的对面。
纪淮澈把菜单甩给了对面的人，赵清浔有点讶异，低声问：“你妈妈姓谢？”
他怔了瞬而后失笑：“不是，她亲哥姓谢。”
赵清浔瞬间了然，他在桌子下握住她的手，低下脸靠近问：“昨晚的夜宵都吃了吗？”
她摇头：“没有，你买太多了，给姚伽送去一半。”
纪淮澈嗯了声，目光在她身上掠了一眼。她今天穿得比平常偏知性和正式一些，深灰色的及膝衬衫裙，腰部的纽扣是错襟的设计，恰到好处突显了腰线，黑色长发低低盘在脑后，露出莹白的耳廓和细颈，颊边的碎发为她整个人添了几分随意的氛围感，美得漫不经心，又令人心惊。
感受到身旁人视线里炙热温度，赵清浔不太自在摸了下自己的领子：“……看什么？”
纪淮澈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看你今天太漂亮了，坐在我身边显得我很有钱。”
她听言无奈掀唇，默默推他桌下的手臂示意他坐回去，出声调侃：“自信点纪警官，你也不差，就是黑了点。”
纪淮澈唇尾的弧度略微僵硬，对面纪嘉屿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在他的眼神警告中被她硬生生咳了一声岔开：“我点好了。”
服务生拿走菜单，端上来花生沙冰和水果沙拉。
赵清浔见只有一杯沙冰，擡眸问：“嘉屿不吃吗？”
对方摇了摇头，纪淮澈道：“她花生过敏。”
看她对着这一大杯的量有点儿犯难，他低声宽慰：“你先吃，剩下的给我。”
赵清浔放松下来点点头，拿勺子舀了一小口送进嘴里。然后她发现纪淮澈没有骗她，他们家的人在一起时果然是没什么话聊，三个人吃了一个小时，兄妹俩也不过是围绕对方回砚京后的工作不咸不淡说了几句，大部分时间都是各吃各的。
从他们的交谈中赵清浔模糊拼凑出来，妹妹现在在砚京就借住在她那个竹马的家里，对方是京大的计算机大神，当年高考的理科状元，现在创业开了间工作室，做得很不错。
赵清浔听得好奇，问身旁人：“他跟我们是一个高中吗？”
纪淮澈点头：“嗯，同级。”
“叫什么名字？”
“谢景湛。”
她咬着勺子若有所思，他瞟一眼她的侧脸：“有印象？”
她慢慢点头：“有。”
桌子对面的人也擡眼望了过来。纪淮澈看着她幽幽问：“你为什么对他有印象？”
赵清浔没有觉察到他眸底的微妙变化，理所当然道：“学霸啊，他的名字常年贴在荣誉栏里，每次路过都能看见，我当然有印象了。”
她喝了口西瓜汁，擡起脸继续说：“你那天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天生受欢迎的那种人，当时我前后左右的女生全都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