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搬家日二之二
那小丫头抓住了猫,也不进屋，隔着门槛将猫递给赶过来的朱砂。
朱砂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遍，看了看还在她手里挣扎的猫,说道：“你进来吧，这猫我可捧不住。”
小丫头答应一声,跨过了门槛,一边往西侧间走,一边用手安抚着怀里的猫。等宋莹看见她时,黑猫已经在她怀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小丫头抱着猫跪下，给宋莹磕头。
宋莹让她起身，看着乖巧非常的黑猫,笑着说道：“你好厉害，这猫在你手里好生听话。”
小丫头恭敬地垂着眸子：“回主子的话,奴才父兄都在御兽园当差,奴才从小就跟豹子老虎什么的打交道，大约是身上沾了些猛兽的气味儿,所以这猫才肯听话的。”
“原来如此，”宋莹说道，“你是哪一旗的包衣？”
“奴才是镶蓝旗的，因为参加不了小选,之前一直是跟着父兄，在景山御兽园做些打杂的活计。因主子想要养猫,贝勒爷让陈福公公找个会养猫的下人，奴才便被选中了。”
宋莹点点头，又听这小丫头说道：“这两只猫是同一天出生的,到这个月中的时候正好满三个月。橘猫好吃,性子也好,怎么摸都不会抓人。黑猫的脾气就大了点儿，只有人找它，没有它找人的……”话音未落，黑猫突然一个蹬腿，从她怀里跳下，跑到脚踏上，跃跃欲试地要往榻上蹦。
宋莹起身，想把猫抱上榻。那小丫头见状，先道了句“请主子恕罪”，然后上前将黑猫抱了上去。黑猫靠近宋莹，从她的膝盖上踩过，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身子，也不停留，一步蹦上炕桌，在桌上转了几圈，找了个顺眼的位子坐下，自顾自地用前爪洗起脸来。
宋莹上手摸它的背，黑猫停下动作，看了她一眼，没有躲开，继续舔爪子。
小丫头适机地捧道：“看来这猫也知道，您才是它的主子呢！奴才养它的这两个月，每日好吃好喝地喂着，也从不见它亲近奴才来着。奴才偶尔想摸摸它，都会被它躲开。”
宋莹被捧得很开心。她懒得去深究，这猫的一系列动作，是不是被这小丫头人为训练出来的。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她已经慢慢习惯成为下人们众星捧月的对象了——他们绞尽脑汁地讨她的欢心，所求的，无非是自己的前程。
宋莹觉得，这与前世的职场，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她这个“主子”，其实就是部门经理，手下管了几个人。下属们努力工作，图的就是升职加薪。而她呢，只需要根据他们的表现，决定“提拔”哪个就好。
如果这小丫头是特意去训练了猫，宋莹不仅不会怪罪，反而会鼓掌叫好：多聪明的人呀！懂得对领导投其所好，有前途！
宋莹刚要继续说话，王嬷嬷就拿着花名册走了进来。她看到宋莹身边围了两只猫，脸一拉，皱紧了眉头说道：“主子，这畜生可不比人，最是不知轻重的。您现在还怀着身孕，若是被猫冲撞了，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好？”
宋莹没有回应王嬷嬷，轻擡下巴对小丫头说道：“你先把它俩抱回去吧。”
小丫头上前将黑猫和橘猫装回篮子里，提着离开。
王嬷嬷见宋莹好像丝毫没有“认识到错误”，语气也不免严肃了几分：“主子，奴才有句话，不得不讲，还请主子恕罪。”
“贝勒爷让奴才到主子身边，除了伺候主子外，更多的，是为了让奴才能帮衬主子，在主子行将踏错的时候，行规劝之则。这猫，让奴才来说，您是不该养的。先不说您如今怀着身孕，身子格外贵重。便是没有孕事，也不应当养猫。猫的性子都独，弄个不好便会上爪子挠人，您也是小选过来的，当知道贵人们身上，是万万不能留疤的。”
朱砂不满道：“这猫是从猫狗房里出来的，能被送到主子身边，就说明已经调*教好了，今儿也是洗干净了毛、剪好了指甲，这才敢给主子抱来。若这般充足准备，还能让猫伤了主子，那也不是猫的过错，而是咱们这些奴才的过错！”
王嬷嬷厉声说道：“咱们做人的，便是花上十二分的心思，还能对个畜生的心思了如指掌？”
然后转向宋莹，直接一膝盖跪地：“主子身为贝勒爷侍妾，万事应以贝勒爷为主，这般为了自己的私心玩物丧志，养这些有隐患的畜生，实属不该！”
宋莹看到王嬷嬷的动作，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出了声：“嬷嬷，我曾听人说，以前的朝代，有些大臣为了向皇上表明自己坚定的政治立场，会在朝堂上对皇上死谏。嬷嬷今儿的这般动作，也是想要效仿他们不成？”
王嬷嬷僵住了脸，没敢立即答话。她不过是想借着这两只猫，“训诫”宋主子一回，好让她在长春馆的下人中树立管事嬷嬷的威信，可没打算真拿命去拼。
宋莹在榻上换了个姿势，倚靠在炕桌上。看到桌子上落了一根猫毛，她顺手捡起，捏在指尖：“我相信，嬷嬷这般劝我，本心是好的。只是嬷嬷不妨想想，您担心的这些所谓的隐患，贝勒爷就没有预想过吗？若是爷想过后，还允许我养猫，可见在爷眼里，这些隐患，也都不是什么大事。”
王嬷嬷声音平直地说道：“贝勒爷允您养猫，是宠，但是您不能恃宠而骄。您自个儿得明辨是非，知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宋莹的笑容更大了：“嬷嬷可听说过甲库？最早是内务府广储司旗下，专管八旗兵丁盔甲的部门。后来甲库被裁撤掉，职司改由衣库负责。嬷嬷你觉得，甲库为何会被裁掉？”
王嬷嬷在宋格格身边待了也有两年了，知晓这位主子惯爱用“类比”说事，此时见她突然提到了甲库，王嬷嬷不动声色，耐着性子准备听她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