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甜品”
出宫之后,四阿哥不需要再去上书房念书,而是改为参加每日的朝会。
温锅宴之后的第三日,四阿哥正午时分来到了正院。彼时福晋正好带着两个嬷嬷和寻桃采梨,在归拢温锅宴那天收到的礼品单子。
“送礼的人很多吗?怎么竟还没弄完?”四阿哥看着几个下人围着铺满了礼品单子的桌子,诧异地问道。
福晋一向是奉行“用最少的时间做最多的事”——为了有更多的时间玩耍、享受生活——并且绝不会把事情压到最后一天,而但凡是能交给下人处理的,她也从不沾手。以福晋的性格,即便想要亲自整理礼单,那昨天也应该做完了,竟然拖到了今日,让四阿哥很是不解。
福晋招呼小丫头给四阿哥倒茶,轻轻叹了口气:“昨儿忙着给武格格——就是天青——收拾屋子、安排下人,今日才倒出空来办正事。如今府里的一等丫头,都是咱们从宫里带出来的。内务府给新配的二等丫头,也都是根据各人的位份,一个萝卜一个坑地配足了数量,再没有多的。武格格的身份,也不是不能再跟内务府要人。只是我瞅着她整天做白日梦的样子,实在不放心给她用包衣,就配了两个签了死契的小丫头。”
四阿哥听见福晋提起那个爬床的宫女,脸色微沉:“因着滢滢的心意,给她留了条命,还让她做了格格,但这并不能改变她仍是戴罪之身。该给她的份例不能缺,更多的她也别想求!如今她住在听风阁,滢滢又喜欢去花园遛弯,你记得找人看住了,别让她冲撞了滢滢。”
“爷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福晋说道,“听风阁原先只有一个灯火嬷嬷,我又增加了一个,专门负责照看武格格。武格格如果需要派人外出办事,也只能吩咐这个嬷嬷去做——绝对不会让武格格出现在宋格格面前的。”
“只是有一事,”福晋迟疑着说道,“最初在园子里建听风阁,就是打算把这里当成办家宴的地方,如今武格格住了进去……”
四阿哥搓搓佛珠:“咱们刚搬府,不好马上大兴土木。等过个一两年,在园子里建个小院子,让她搬过去就是了。这两年如果有家宴……就在沁雅轩那边办吧。”
福晋点头答应,看到乌嬷嬷拿着个礼品单子,表情略尴尬地站在一边。
福晋挑眉疑问,乌嬷嬷递上单子解释道:“福晋,这是诚郡王的田侧福晋送的礼单。”
“田侧福晋?”福晋接过礼单翻看,“嚯,好大的手笔呀,居然是一整套四件的鬼工球,还是象牙的!”
福晋看着礼单上的落款,居然直接就写着“诚郡王府田侧福晋”的字样,问道:“郡王福晋可有送礼?”
“有的,”寻桃递上另一个礼单,“落款是诚郡王府。”
福晋对比着两个礼单,自言自语道:“若算整个礼单的价值,田侧福晋的礼是比不上诚郡王府的,但诚郡王府的礼,单提出哪一个,都比不上这鬼工球。之前诚郡王府温锅宴,咱们送的礼,嬷嬷可比对过了?”
乌嬷嬷颔首:“对过了,郡王府这次回的礼,与咱们送过去的礼价值相当。只是咱们送的礼里面,有一幅《苏轼行书治平帖卷》,是考虑到郡王的喜好,福晋您特意命人找来的。”
这意思便是,虽然两份礼的价值差不多,但是贝勒府的礼更用心,也更符合四阿哥身份——无论是排行还是爵位,四阿哥给三阿哥送礼,都应该“重”一些。
“这田侧福晋也太没规矩了,”福晋嗤笑,“府外交际,她还能越过福晋,代表郡王府不成?”
乌嬷嬷提醒道:“这份礼,倒不是送给咱们贝勒府的,是单送给后宅女眷的。要不要单独记一下?”
福晋反问:“单独记什么?”
乌嬷嬷说道:“这收了礼,总是要回礼的。若是记在贝勒府的账上,日后回礼,便算作是贝勒府的,代表的也是贝勒府;若是记在您的私账上……”
福晋将礼单递给她:“嬷嬷糊涂了不成?记我私账上,那便是与我有了交情——我跟她能有什么私交?我是福晋,她是侧福晋。无论是代表贝勒府还是我自己,要与诚郡王府交际,我也是跟诚郡王福晋来往,与她个侧福晋有什么相干?她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府里没有侧福晋,特意送个这般贵重的礼物,便当我会拉低身份去交好她?呵。”
乌嬷嬷接过礼单,讪讪地说道:“是老奴想差了。奴才以前从来没见过这般贵重的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福晋拿起桌上的小钳子,夹榛子吃:“跟诚郡王府的礼记在一起吧,日后给那边回礼的时候,略厚重一些,慢慢地还了便是了。”将几个榛子粒递给四阿哥,“我估摸着,田侧福晋送的这礼,三嫂应是不知道的。不然在前儿的宴席上,三嫂定会当众说出来,给田侧福晋没脸——三哥一出宫就给田侧福晋请封,三嫂怕是心里憋着气呢。爷?”
福晋见四阿哥不知为何愣住了,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吃几个榛子。
四阿哥被惊醒,抓过榛子仁,却没有立即放进嘴里,又眼睛发直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说道:“你先忙,我回前院了。”
福晋紧张地起身:“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四阿哥笑笑安抚她:“是有点儿事……你忙着吧。”
福晋扶着乌嬷嬷送四阿哥离开,等看不见四阿哥的背影了,乌嬷嬷低声说道:“福晋,您说,四阿哥听明白了吗?”
福晋答道:“爷是个急性子,若是听明白了,这两日就会有动作的。”
乌嬷嬷又说道:“但愿事情顺利。”
福晋轻声喃喃:“直郡王府里没有侧福晋,太子的侧福晋……咱们得避嫌,诚郡王的田侧福晋这次用过了……若是不行,就只有五贝勒的刘侧福晋了……可惜那位头两年生的是个男孩,滢滢……唉……”
乌嬷嬷劝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宋格格若是知道,您这般地为她谋划,即便事情不成,也会领您的情。”
福晋笑了笑:“我与她相交这么多年,心性脾气都合得来,便是不为了我俩的交情,只为后宅的气氛和谐,我也得推她上位。诚郡王府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眼前整日杵着一个看不顺眼的侧福晋,日子得多难受呀!”
福嬷嬷微微探头,看到福晋和乌嬷嬷在门口交谈,没有做声,专心整理礼单。
武格格的起居安排,福晋昨日不过是随口嘱咐了一句,然后便撒手不管了,其实真没占用多少时间。之后福晋就带着几人开始整理礼单。
这誊抄礼单,一般都是“先内后外、从上而下”,因此在整理完太子和直郡王的礼单,开始弄诚郡王府的礼单时,她们就已经发现了田侧福晋单独送的礼。
当时福晋对着单子寻思了好一会儿,然后就说头疼想睡觉,把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乌嬷嬷在屋里。
然后便是今日这一出。
福嬷嬷轻轻叹息。
侧福晋的请封,其实全看男主子自己的想法,嫡福晋的建议和意见,最多会被作为考量,但却不会成为决定性的理由——不然隔壁府的田侧福晋也上不了位。
福晋真的是顶顶聪明的一个人,且她也早就摸清了四阿哥的性格:这种“决策”类的事情,即便再微小,四阿哥也喜欢亲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