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还债三之三
在正式住进圆明园以前,宋莹原本以为,自己日后是没什么机会来苏堤春晓的,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段时间,她来这边的次数比去乌希哈的静知春事佳还要频繁。
宋莹带着人大步走进弘历的住处,堂屋里或坐或站的几个人赶忙站起了身。
她打眼扫视一圈,连带富勒珲,五个孩子都在。
宋莹没有立即就座,而是先走向弘历:“打到哪里了?叫大夫了吗?”
弘历有些歉然地说道:“姐姐就是跟儿子闹着玩,不小心用鞭子撩了儿子一下,没什么大碍,倒劳动宋额娘跑一趟。”
“我只问你伤成什么样,叫没叫大夫,还没开始追责呢,你替她掩饰什么?”宋莹皱眉说道:“打哪儿了?我能看看吗?”
见弘历还要出言替乌希哈遮掩,宋莹不耐地问他身后的吴书来:“你来说,阿哥被打到哪里了?”
吴书来用手指着弘历的右臂:“三格格的鞭子抽到阿哥的小臂上了。”
宋莹二话不说地抓起弘历的手臂,推开袖子,果然看见小臂上一道手指粗的红痕。她转头狠狠地瞪了乌希哈一眼,让人去将大夫找来:“让大夫给你涂些药,先把肿消了。”
她走到上首坐下,说道:“乌希哈,你为什么要用鞭子抽弟弟?”
乌希哈怒气冲冲道:“若非他干了件‘好事’,我又怎会无缘无故抽他!”
宋莹看向弘历,见他满脸的歉然,又转向乌希哈:“弘历做了什么?
乌希哈眼眶一红,却不说话。
她身旁的富勒珲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闭上了。
弘昼左看看右看看,低下头装鹌鹑。
弘时摇头晃脑地看了一圈,翘起一边嘴角说道:“三姐姐和四弟都是当事人,自陈怕是不太妥当,不如让儿子来说?”
见宋莹看向他,弘时仿佛得了什么支持,仰着头说道:“今儿晌午,学堂午歇,三姐姐过来找富勒珲,说是富勒珲今早拿回来送给她的一幅画,边角有些破损,让富勒珲找人修补一下。四弟看到那幅画是西洋新来的画家郎世宁画的骏马图,十分心喜,就向三姐姐讨要赏玩一番。三姐姐顺手就将这画借给四弟了。”
“下午,富勒珲找的修补画的工匠来了,三姐姐就来苏堤春晓找四弟拿画。儿子当时在自己的书房里温书,只听得三姐姐在四弟屋里大喊一声‘弘历你……’,然后就是鞭子的破空声。儿子深觉不妙,赶了过来,发现四弟站在书桌边捂着手臂,三姐姐眼眶带泪气得说不出话。至于桌上的那副画……”弘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弘历一眼:“画正中被四弟盖了一枚私印。”
宋莹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盖了什么?”
弘时大声重复道:“盖了一枚私印。儿子瞅着,应是四弟今年生辰时,阿玛送给他的那块鸡血石的名章。”
宋莹目瞪口呆地看向弘历:“弘历,乌希哈今日有说过,要将那幅画送给你吗?”
弘历摇摇头。
“那你为何……在你姐姐的画上,盖上自己的……私印?”
弘历一脸羞涩地说道:“古有文学大家赏景赏字画,若有所触动,或在题诗墙上留下诗作,或为画作文章写序作传题词。儿子今日看到郎世宁的画,实在是喜欢。可惜儿子的文学造诣不足,哪怕心有所感,也写不出恰当的诗词夸赞画作,便只能……只能盖个章……以表欣赏……”
也就是说,乾隆你之所以在《快雪时晴帖》上盖满了大大小小的章,纯粹只是因为你太喜欢那副字了?
你是看王羲之没法从坟里蹦出来打你,所以才敢这么干的吧!
宋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弘时瞅着她发愣的样子,略带讥讽地说道:“其实儿子方才本想拦着下人去告知宋额娘的,谁知这帮小兔崽子跑得忒快,到底是把您给叫来了。要儿子说,这事是四弟办得不地道。那画怎么说都是三姐姐的东西,他哐当在上面盖个章,弄得好像画成了他的,那怎么行?自古长幼有序,该是谁的东西,就是谁的,这可不能乱。再者说了,四弟是弟弟,犯点儿小错,由三姐姐代母稍作惩罚,换到谁家,都是说得过去的。宋额娘您说是吧?”
宋莹挑眉看了眼弘时,没有理她,对乌希哈说道:“弘历未经你的允许,在你的画上盖了私印,确是他的不对,你可以跟他讲道理,训导他,但不该拿鞭子抽他!他是你的亲弟弟,难道还比不上一副破画?!”
乌希哈不干了:“额娘,那怎么是一副破画,那可是郎先生最新的画作,富勒珲托了好多关系才弄到的!”
“那也只是一幅画!”宋莹怒喝道:“再好的画,甭管是谁画的,甭管是谁送的,也只是一副画,是死物,难道还能比你弟弟贵重!?”
乌希哈眼眶含泪地转开头,梗着脖子不说话。
宋莹叹了口气:“当年你拿鞭子抽了富勒珲,我想要教训你,被福晋拦住了,这才使得你现在敢拿鞭子抽弟弟。说到底还是我和福晋教育不当,让你打心眼儿里就不觉得拿鞭子抽人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