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腊月初，长安已隐隐有流言传出，称皇上病重快要死了。
布山询问繁芜是否要将流言压下去。若是继续传下去，可能就会有大臣进宫彻查此事，毕竟已经很久没有早朝了。
繁芜：“不要管。”
看到布山略带疑惑的神情，她解释道：“此事会有皇上安排的人动手将流言压下去，若是我动手或者陈王的人动手，便会引起弗玉的怀疑。”
如今弗玉暂时兵困夜郎，不会分心查长安的事，但若她与布山出手压流言，一定会让他警觉。
倒不如让谢启安排的人动手，她想再等几日郑冯一定会出手。
没两日，布山带来了消息：“殿下明鉴，城中流言一个晚上就消失了，现在各大市集都在聊夜郎的战事。”
祈春二年除夕，繁芜以东阳殿下的身份下令今岁在太学守岁。
因此往年都是大门紧闭的太学，今岁除夕格外忙碌。
原本许多告假的大人自发的留下来守岁。
是日酉时，楼湛也从宫中来，装模作样的送来的皇上的赏赐。
课室内，当窗外烟火响起的刹那间，繁芜身旁抚琴的苏临陡然见到他的老师睁开那双清眸。
苏临错愕了一瞬，手指微颤之间弹错了一个音。
可他的老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倒是一旁撑着下巴的陈王世子对他投来凶巴巴的一眼，仿佛是在提醒他弹错了。
苏临苦笑不得，等他调整好心情继续弹时，却见身旁端坐的女子忽然起身。
他微擡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似疾步走至窗边。
谢宴的目光也被繁芜吸引去，他从坐榻上爬起，小跑着走向她。
“老师？”谢宴唤她，见她不理，再轻声唤，“姑姑？”
繁芜的手指轻轻抚住他的唇，手指竖起：“嘘。”
谢宴顿时噤声，他们身后苏临的琴音也停了。
不止是谢宴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
苏临也屏住呼吸听了一阵，并未听到什么。但他感觉几分不对劲，微皱起眉。
窗外的烟火声喧嚣，闪光如昼，耳边轰鸣，他的心没办法静下来，却又在刹那间想到了一个可能，他猛地擡头看向那女子的背影。
此时苏临似乎是懂了，为何她会选择在太学守岁。
当一身甲胄的布山骑马赶来，他的身后跟着一连串的骑兵。
他们的到来无疑让留在太学内守岁的官员们大吃一惊。
没有人敢上前去责备他们为何着甲胄进外宫，此时他们自发的让出道来，看向从课室内走来的东阳公主。
“殿下，您猜中了。”
布山翻身下马，对她单膝跪下，禀告道：“明王的人现已占了陈王府！”
他的话音刚落，太学内的官员已议论起来。
“什么？明王回长安了？”
“今天是除夕，若今日明王攻入长安，烟火声能掩盖厮杀声。”
这已不是新鲜事了，当初戏无垠是用此计拿下邺城的。
今日明王不过是故伎重施。
在腊月皇上病重的流言再起的时候，繁芜就知道谢启死了的消息不会瞒住太久，长安顶多还能撑一个月。
未满一个月，明王便率他的人攻入长安。
弗玉的军队占领陈王府后才发现她和谢宴不在陈王府。
繁芜皱着眉：“再去探。”
除了离她最近的苏临，无人知晓此刻她紧扣的手指是轻颤的，她的额头上已冒出细小的汗珠。
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郑冯一定会出兵相助吗？她不知道。
甚至她想，谢启死前也不一定有把握郑冯一定会出兵。
因为郑冯这一次出兵后，就意味着郑家手中这块兵符将要被收回。
明王无法顺利成事，也不会让郑冯再带兵了。
她紧张地扯着袖子，站在原地目送着布山他们远去。
谢宴走过来小手拽住她的裙摆，问道：“老师，他们会杀了宴儿吗？”
繁芜猛地摇头，阴鸷的眸光落在谢宴的小脸上。
“不会，谢宴，你记住，你是陈王世子，是大魏唯一的皇孙，谁都不能杀你。”
“即使有人要你的命，他们也会先取我的性命。”
她的话音刚落，谢宴伸手抱住她。
不知过了多久，朱雀大街上传来的烟火声已陆续停歇，厮杀的声音听得真切，太学内外仿佛是一片死寂……
繁芜终于伸出颤抖的手抱起谢宴：“除夕夜过了，宴儿也站累了吧，宴儿先去睡。”
谢宴的双手环抱住她的脖子，猛地摇头：“宴儿不累，宴儿陪老师一起等布山回来！”
其实布山未回她也猜到了，若明王进城无阻此时明王大军当至正玄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