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有些尴尬地跟着走进了铺子,戚掌柜走到柜台后头,笑着拈了拈胡子,从里头取出一袋子钱:“你这丫头,怎么这几日都不过来,给,这是你上月寄售得的钱。”
苏长卿脸上有错愕,显然对这老刮皮竟主动给钱相当的惊讶,拉开袋子,细细数了数,眼眸一沉,果然。
“如今世道不好,你那手艺又跳脱了些,这不,我也只能给你压了价卖出了去。”说着,戚掌柜又嘿嘿一笑,“不过,你爹与我是老交情,我这个能当你叔的总要照顾你一二,长卿,我接了票买卖,是家大户人家置办嫁妆,我寻思着,找别家做,不如让你挣这钱,我给你这个数,”说着,在数盘上拨出了数子:“怎么样,你接不接。”
苏长卿看了看那数子,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有些恼,她是不爱和人打交道,可也不是傻子,说什么看在爹的份上关照,这些年还盘剥的少吗?这个价,怕是这滩口镇没有一个木匠会接。
可,不服气又能怎样,人活着要吃饭,要用钱的。
“我盘算盘算。”苏长卿没有直接拒绝,。
“盘算啥,我还能坑你不成?这可是急活,过了这村没这店的。”戚掌柜见她犹豫,心里头也知道这价是压得狠了些,但钱就是这么赚来的,毕竟就算手艺好又能怎样,年纪小又是个丫头,能够放心把活交给她做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明儿,我给你回复。”说完,苏长卿转身就走,硬是没有再给人说话的余地。
重又回到了街上,路人来来往往,擦身而过,人没看路,全凭感觉,两只脚走到哪处是哪处,直到耳边突然钻入了一声又响又亮的吆喝声,“馉饳儿,好吃的馉饳,两文钱,要啥馅有啥馅。”
足下一顿,苏长卿寻声望去,街边布棚子里头,三十岁的大叔,站在油锅边上,忙着给人做馉饳儿,身边站了个十来岁,与他长得有□□成相像的少年,扯着嗓子拉生意,待收了钱,做成了一档子买卖,男子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子儿给他,少年脸上扬着灿烂的笑,没有立刻拿钱出去花,反而小心地把钱收到了别在腰上的小荷包里头。
苏长卿远远地看着,不禁又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爹刚从外头回来,因着要找那女人,钱花去了大半,又有大半年没做活,光出不进,家里生计紧得很,可爹却从没让她被饿着过,隔三五来天,还会去割上那么一小块肉,那时候,她特别喜欢吃馉饳儿,被油炸得黄黄的,串在竹签子上,拿在手里头,一口一个香。
阿爹知她喜欢,每回交活带她上街,总会给她买上一串儿,那时候,只顾着自己吃,也没想到叫阿爹也咬上一口,有时候,还闹着一串不够,还要再来份。
直到有一天,她瞧见爹爹拿着他的旧棉衣出门子却没带上她,好奇之下偷偷跟着,看到他进了当铺子,再出来时,棉衣没了,手上多了串钱,再后来,他到成衣店里买了件小袄,回家的路上,仍不忘带上一串馉饳儿。
那天,是她最后一回吃馉饳儿,吃完后,她和爹爹说,以后再不吃了,爹爹啥都没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可晚上,却在院子里,雕了一夜的木头。
想着想着,鼻子又酸了,大力地吸了吸,苏长卿走到棚子前。
“要馉饳儿不?咱家的馉饳儿可香了,包您吃过一回还想要,才两个子儿。”不等靠近,少年已笑着招呼了起来。
“要两串大肉馅儿的。”
“好嘞,您稍等,一会儿就好。”少年接过了钱,男子将早已做好的馉饳,往油锅里轻轻一放,次拉声响起,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只是,那个总是抱着自己,护着不让她靠近油锅的人,再也瞧不见了。
瞪了瞪眼儿,强行把泪水收了回去,馉饳已成金黄,出了锅。
“客人,您拿好了,小心烫,吃了要觉得好,下回可记得还来这儿买。”递过馉饳儿的是父亲,仍不忘拉客的是儿子。
点了点头,苏长卿拿着馉饳儿,却没有吃,反而走向了酒铺子,没多久,她提了一壶烧刀子出来。
笔直朝前,原本漫无目的的脚步,这会儿变得快速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