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辛苦你了。”暂时回不得床,洛夫人有气无力地看着众人忙碌,擡眼见女儿眼下黑青一片,自打病后她日日伺候在身边,半步都没有离开过这院子,当母亲的哪能不动容。
洛宁坐在她边上隔着毛毯给她按摩着小腿:“我有什么可辛苦的,事儿都不用我来做。”说完朝母亲一笑。
她虽是在笑却怎么也挡不住面上的倦色,洛夫人知她故作轻松劝道:“一会儿我睡的时候,你也睡一会儿吧,”手指指眼下:“你这儿都黑了,再不睡回头叫宁儿看到……”说到此处她忽地一顿:“她又在厨房为我做吃的了?”
“嗯,说今儿给你做梅子粥好让您开开胃,还特意请了嬷嬷过去试味道。”洛宁朝着母亲看了眼才回话。
“哦,这阵子想来她也累得不轻。”洛宁每日在这儿,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就得由纪宁全数担着,除此之外,洛夫人打从能吃东西了之后,所有吃食都由她亲自来做,每天都要陪到二更被催赶了才走,各种辛苦可想而知。
“确实累得不轻,她比我要辛苦多了。”说到这个洛宁倒不谦虚:“她对娘很是尽心呢,若不是我不答应,只怕也会跟着一道陪在这儿。”
“她确实是个极好的,”洛夫人微点了点头朝着女儿又看了眼:“能娶到她这样的女子当妻是你哥哥的福气。”
闻言洛宁不语,她脸上神情半点不变,深邃黑眸却是慢慢凝了起来。
对于女儿的性子洛夫人再清楚不过,也恰是太过了解有些话才不得不说:“再过些日子玉儿就要回来了,宁儿这般的好到时候他瞧见了可不知道得如何喜欢呢,玉儿他性子燥宁儿性子柔,他俩在一块儿恰是刚刚好,说来思德楼也该打理打理了,要我说就先让宁儿搬过去吧,等玉儿回来正好。”她之前还看着女儿来说,讲到这里竟不知为何忽然心里发虚了起来,别过眼只盯着那按在腿上的手看。
洛宁手上动作不停,听到最后一句时一直强勾着的嘴角已经没了弧度。久得不到她回应,洛夫人到底忍不住偷着擡眼瞄了一下,这一眼却让她之后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这时一旁小丫头们已经把床铺全数打理收拾妥当抱着旧物一起告退。
人离开后屋里只留母女二人,那气氛就更加的微妙了起来。
“宁宝。”仍是洛夫人先开了口。
心中已知逃不过,洛宁轻吐了一口长气终是说了话:“娘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女儿声音平静,然而这平静反叫洛夫人隐隐有种不安,可就算再不安为了这个家更是为了女儿纵使伤人她却不得不说:“宁宝,娘活到现在一直可算是顺风顺水的,小时衣食无忧出嫁富贵荣华后来有了你们儿女双全,虽说你父亲走得早了些,可娘还有你们,娘只盼你们俩能过得好,你们都好便能胜过一切。”
听她提及往事虽知她的套路,洛宁仍旧不禁动容,她伸手拉过母亲的手唤了声:“娘。”
洛夫人朝着她温柔一笑:“你们都是我的心头肉,手心手背哪个也少不得缺不了,可正是因此娘才不得不说。”
洛宁僵着一张脸不接口。
“宁宝,娘曾对你说过,娘希望你能有个伴,无论是怎么样的只要能在你身边守着你护着你陪着就行。不管是老的少的穷的富的哪怕……哪怕是个……是个女人,”言到此处洛夫人嗓子一紧,话卡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宁宝,你,你老实对娘说,你……你可是对宁儿对了心思了。”她眼光湿润地着盯住女儿的眼。
洛宁迎向母亲的目光,忽地扬起了一个笑:“娘说的是什么玩笑话。”
她笑得灿烂洛夫人却越发地笃定:“宁宝真觉得我在说笑?”
洛宁叫她盯着强装的笑终是隐没了,她心知逃不了这一日,可她却不知这一日会来得如此的快,“我只是把宁儿当作妹妹一般。”一字一句她说得很慢。
“宁宝,这话你信?”洛夫人质问声虽轻却将人紧逼:“宁宝,你是娘生的,你真以为能够骗得了我?”
洛宁不作声,素来稳沉的黑眸却漏露了心事。
洛夫人伸手拉过女儿已然冰凉的手:“宁宝,你可知那日在庄子里泡温泉时,你是拿什么眼神去看宁儿的。”
洛宁一惊脑子迅速地回想了一遍,瞬时明白了一切。
“娘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对宁儿动了那样的心思,可你可知道,打那日之后你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放肆越来越直接也越来越炽热,那哪是看妹妹的眼神,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眼睛是最最骗不得人的,娘也是过来人。”洛夫人一气说了这一长串的话,毕竟还在病中便有些喘。
洛宁虽尚在震惊之中却还是反应了过来,连忙凑过去帮她轻拍抚背。
洛夫人连吸了好几口气儿,她看着女儿压着声道:“宁宝不能再错下去了,宁儿虽好却是玉儿的妻呀,她……她是你嫂子,是你碰不得的人呀。”
她每说一句,洛宁面上便白上一分,待那句碰不得的人出口后抿紧了的唇已全然失去了颜色。
“你听娘一句,趁眼下时日未久回头吧,长痛不如短痛,”若再下去受伤最深的必定是女儿,洛夫人一咬牙:“等玉儿回来了你去南边住一阵子,过个一年半载的一切就能恢复如常了。”
恢复如常吗?洛宁默默将这四字在心中念了又念,心神摇摆之时脑海中却闪过了那人泪眼朦胧的脸,瞳仁猛地一缩,因那人曾说的话,因自己曾许下的诺言,也因刚才那一瞬的动摇,她不能退缩也没资格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