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原本是叫我今儿一道去山里头弄野味的,那会儿和我说时我还有些犹豫呢,后来到底没有答应和他一块去,可谁会想到他竟然就这么没了。”柳三喜哑着嗓子用力吸鼻子,眼泪不停的往外头流表情像个无助的孩子,赵元宝死了在家里修房顶时没踩好摔了,原本他家的房子也不算很高,通常要是摔了顶多也就伤个筋断个腿,可偏偏他这一下没有摔好大头朝下栽,也是倒霉断了脖子:“我到的时候还有一丝丝气的,等把人送到大夫跟前时他已经没了脉相了,都是我的错。”
赵家出了那么一档子的事儿,他又是家里头唯一顶事的男丁,他老娘老来丧子当场就哭得阙了过去,赵家一团乱好在有街坊四邻相帮,这才买了副不错的棺木将人整理干净放了进去。
柳三喜是帮忙布置完了灵堂,这才被陈小乙的老家催着回家的,打从确定赵元宝离世时起她整个人就有些浑浑噩噩的,满脑门子都是自己那会儿没答应他一道进山,这才让他闲在家里没事爬上了屋顶,最后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儿,她心里满满全是歉疚,可这事儿她谁都不敢说不敢讲,那些人帮忙打理尸体时,她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她总觉得赵元宝这条命是她害没的。
柳三喜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给压着了,进门见着了姚家两母女她断断续续把这坏消息告诉她俩,初时还能够说可一讲到人没了气就接不上来,先前强忍着的情绪一下就崩了,眼泪鼻涕不停的流,好几次话都说不完整。
姚雪儿见她这样心里头急得紧,刚开始她还能从这人的手势和唇语里看明白话的意思,到后来手势乱了唇也看不清了,也不晓得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她伤心得不行,那模样弄得她心里头也跟着难受,等看到这人拿手捂了眼睛,她也顾不得娘亲就在边上看着,上前就将人抱到了怀里,跟哄孩子似的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柳三喜被人抱住后心里的难受越发控制不住了起来,她反手将情人抱住只觉得这世间就这么一个能让她依靠的人,话也不说了把头埋在那人的颈里抽泣个不停。
姚氏站在边上看着两个抱在一处的孩子,她从之前的手势里多少也知道了一些事情,她是看着三喜长大的,那孩子与她的娘亲一样平时看着是个不爱多搭理人的冷性子,其实是个性情中人,哭成这个模样也只有当年她娘亲去世时看到过一回,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儿,有心想劝可她也知道同龄人比较能说得上话,加之晓得她们感情好,于是转了身到灶里去热饭菜,就由着她们在这里。
等姚氏将吃的全弄好,那头柳三喜的情绪已经渐渐稳了下来。
姚雪儿又试着安慰了几句,却没敢再去细问发生的事儿,因三喜只要一讲到赵家眼泪就往外冒,能做的也只有握着她的手或是抱着轻轻拍拍。
柳三喜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到后来饭也吃不进就喝了一些水便独自回自己的屋了。
姚雪儿见她这样心不在焉地扒了几口饭吃完便请示道,【娘,我今儿晚上想过去陪三喜睡,我有些担心她。】
【你去吧,带些吃的过去,人饿着总会更伤心的。】姚氏点头示意让女儿过去【要是劝不住就由着她哭一哭,有时候哭出来总好过堵在心里头。】
姚雪儿得了母亲的允许便拿了饭菜过去,她推门进屋的时候柳三喜无精打采地靠了床边上,眼睛是红肿的时不时吸两下鼻子,这会儿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神气模样,叫人看着就心疼。
柳三喜看到人拿着饭菜进来也没有动,等看着她将东西全都放到桌子上,朝着自己走来待人到了跟前,她两手一环就将人抱住脸埋在了她有肚子上。
姚雪儿就由着她抱,手轻抚在这人的背脊上一下又一下地顺着。
柳三喜有脸贴上眼前人的肚子时,心里压着的情绪又冲了上来,心里的自责难以平复眼泪无声的流到脸颊很快被衣服吸去。“都是我的错,我要是那会儿和他去林子就好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很和他去来着的,你没瞧到他约我时的那眼神,他是挺想去打野味的,我说不去时他还挺失望的,我明明瞧见的明明知道他的意思的。”
“我人过去时他就躺在那里,那时候还没咽气,后来上了车子就再没有反应了,我总觉得他那口气死挺着就是为了等我,他一定是心里头怪我的。”
“他掌纹上的线长,我总说他将来肯定会是个长寿的人儿,指不定我坟头长草了还要他来给我上香,可谁知道……就算是个命短的,也不该这个数岁就这么突然走了,明明先前还和我有说有笑的呢。”
“我心里是真的难受,我要是答应他一道去林子该有多好,他就不会这样无端端的丧了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姚雪儿听不出声,但能从对方的气息知道她必是在絮絮叨叨的说话,手还在轻轻的拍抚,她晓得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那个人都是听不进的,就像娘说的由着她讲由着她哭反而会好一些。
就这样一个拍一个说,边上的蜡烛烧掉了小半截柳三喜这才把憋着的话都说完,又流了好些眼泪呼吸才均匀了些。她松开手露出脸,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