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番外
洛夫人怀洛清河的时候肚子尖尖,又总想着吃辣。家中有经验的婆妇都说这胎必是个小子。
十月怀胎一朝期满瓜熟欲要落地时,洛夫人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竟然难产。
从清晨足足生到了日落,那娃娃竟似卡着一般怎么也出不来。
洛家子息本就单薄,洛老爷眼看着发妻痛得欲生欲死,那脚在鬼门关前踏进踏出,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自己能够代受。就在都以为将要一尸二命的时候,守门小厮突然拿了颗药丸来,只说先前门口路过了一个,穿着破烂却气度不凡的和尚,他都没问就知家中有人难产,给了这药说是只要夫人服下必能保得母女平安。
这事若放在平时洛老爷必不会理,可这会儿眼看着人都快不行了,只能死马当活马来医,让人把药给妻子喂下,一粒药丸服下没一会儿产房里就传出了婴儿的哭声,产婆将新生的女娃抱出来道了一声喜:“老爷,是个千金,母女平安。”
洛老爷抱着孩子看着已然晕过去的妻子,红着眼儿险些哭出声来。
洛清河七岁那年家里来了个老和尚。那和尚微胖脸圆圆的笑起来眯着眼,身形倒是很高大虽穿了身带补丁的旧袈裟,可那模样却让人不敢小瞧。
和尚见着洛老爷只说是来讨回旧债的。
洛老爷一见他就知他说的必是洛清河出生那日的事,他本就对和尚感激当场许下承诺,只要他开口无论是什么事纵是赴汤蹈火,他必办到。
老和尚也没提什么过份的要求,只说想要洛家祖传的几味药方。
洛老爷虽诧异他竟知家中有此物,却也没有推脱从秘室中将祖上得来的方子全数交出,只盼能与这神仙一般的人物结个善缘。
老和尚拿到了东西,临走时看到了洛清河,大掌抚了下她的发顶笑着问道:“我拿了你家方子,你可舍得?”
洛清河只回道:“老师傅是拿它去救人的吗?若是去救人,自没有不舍的。”
老和尚听了哈哈大笑:“这孩子心善得很,我确实是拿它去救人的,救一个和你有缘的人。”此后洛家再没有见过这位老和尚,时日久了,对那句有缘人也都忘记了。
洛清河十八岁那年,家中遭了大难父亲蒙冤母亲重病屋舍良田尽数被官家没收了去。她只身来京想告御状救出亲人。然而,人到京城已是身无分文,破衣烂衫与乞丐无二。交不得人头税进不了城,用尽了法子才等到了一支进城的商队,又费了好些口舌,才让对方答应带她进去,进到皇城却苦寻不得门路,待不好容易安稳下来时,却遇上来京的同乡,意外得知家中父母弟弟竟全都不在世了。
洛清河如遭五雷轰顶,只觉得天崩地裂世间再无她存活之地。她想着寻死,好与家人在九泉之下团聚,离开的路上恰遇夏将军回师,青龙街两边站满了人,夏六郎骑着骏马昂头挺胸,洛清河被人挤得走不得道,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站稳时擡头看到对面酒楼二层,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她坐在窗边看着街上的队伍,那神情似笑非笑与四周那些疯狂的女子不同。
队伍过后洛清河来到护城河边,她想跳可脑子里不知怎地闪现出那一张脸,也就是那么一瞬,她又继续活了下去。
洛清河决定给亲人报仇,她隐姓埋名藏身于商队,凭着与身俱来的天赋帮助商队日渐壮大。
五湖四海大江南北的跑,洛清河开阔了眼界也慢慢意识到了,王朝看似繁华太平背后隐藏着的腐朽和动荡,这世道怕是难再安稳,然而,她却并不在意,她想要的就是尽早有资本,先从那可恶的县令开始,慢慢把幕后的人揪出来,让他们一个也得不了善终。
历时数年洛清河终是弄清了幕后原凶,然而这顺着藤蔓摸出的大瓜,却远非她所想的那般简单,那样一个不起眼的案子,扯出的竟是里通外贼颠覆王朝的惊天阴谋。
靠着商人的敏感洛清河知道国将不存,京城不是安全之地,可她却选择留下,与她看来只要能报仇自己最后是死是活无关重要。
那日皇城被破,洛清河趁乱放出暗箭,将仇家射杀又纵了一把大火,逃离后她在城墙边上看到了那一抹火红身影。
那是仅一面就让她无法忘记的人,洛清河怎么也没想到见第二面时,竟是那人纵身从城墙跃下陨命之时。
一切发生得很慢,慢得让洛清河以为自己站着看尽了一生,一切又发生得太快,快得她连想法子相救的时间都没有。
洛清河就那样看着一个鲜活的人,变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
鞑子兵围着尸体嘲笑,有人举起了鞭子要去抽尸,甚至有人叫嚣要将她身上衣物除去,让她裸着挂到城门前让所有人看。
洛清河只记得自己骑着马冲入了鞑子兵,扑到了尸身上头,在刀枪刺穿她身体之时,用最后的那点力气,点燃了高价买来用于和仇人同归于尽的火药。
洛清河猛地睁大眼,黑眸直直盯着面前站着的人。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大白天躲在这里喝酒?”长阳见她如同见鬼一般盯着自己没好气。
不过短短一句,却如响雷一般惊醒了洛清河的混沌,她慌忙起身将人一把抱住:“还好是梦,你好好的,还好不是真的。”她控制不住的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