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冉买完单，晃了晃手上的卡，“放心，我没有当他是取款机。他非要送我礼物，可是又担心买不到我喜欢的，丢了张卡给我。我这就当胡差事了。”
听上去是抱怨，语气里又裹挟着甜蜜。
“他家是干什么的？”
“没问过，只知道他爸妈不住在一起。”夏冉耸耸肩，“我们才刚开始，还没问到这些问题。”
与其说没问，不如说不想。
敏锐的夏冉又何曾不知道贝斯清对她有所隐瞒。有几次深夜他手机响起，夏冉睡梦中嘟囔着翻了个身，身后的男人早已跳下床，再然后，书房里隐约传来他的声音。
有时几分钟之后他就会回来；有时会过一个小时甚至更久，谈话内容夏冉听不清，只知道迷糊中男人轻手轻脚上床，再将她搂进怀里。
被惊扰的美梦一时半会无法延续，剩在大床上的她听到脚步声走近会半睁开眼，懒洋洋问一声，“谁啊，这么晚。”
“我爸，他现在是白天。”
“哦。”夏冉分不清是真话还是谎话。
“吵醒你了吧，我会跟他说，不要再打扰我们晚上休息。”
再然后，他夜里果然没有接过电话。
夏冉觉得，这段刚开始的恋情总让她莫名心慌。
她不知别人都是如此还是只有她这般，她会在脑子里预设不同的场景，比如贝斯清前任找上门她该怎么办，又或者发现他复吸大麻该怎么办。
夏冉从小就是个乖乖女，哥哥宠爸爸爱，和贝斯清谈恋爱大概是她长这么大做的最叛逆的事情。叛逆到甚至哥哥会打个飞的把她绑回家，爸爸会勃然大怒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可她又无比贪恋和贝斯清在一起的日子。
他外冷内热，人如其名，在人前总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也只有夏冉知道他私下的模样，爱和她斗嘴，爱吃飞醋，十分孩子气。
他喜欢钓鱼，尤其是海钓。年初时靠摄影赚的第一笔钱买了艘小型快艇，周末的清晨便会拉着夏冉一道出海，行驶到一处，鱼钩一扔，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说些只有鱼儿会听得到的悄悄话。
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夏冉感觉是在喝毒药。
就像是一轮太阳遇上了乌云。
要么是乌云彻底将太阳遮挡住，世界陷入黑暗；要么是热烈灿烂的阳光穿过厚层的乌云，打透到乌云的内层，占领每个角落。
没有中间缓冲地带。
相处时间越久，只会愈发侵蚀彼此。
可正是这种触碰心底防线的恋爱最磨人，夏冉忍不住宽慰自己，“每个州法律不一样，不是有的州承认合法性了吗？说到底和吸烟差不多。再说，他都已经戒了。”
她没有意识到这个想法的危险性。
从和贝斯清确定关系那一日起，她已然跨过了心底的原则线，当第一步心理障碍被克服，迎来的往往是接二连三的破例。人总会不自知被情感拖拽着不断拉扯自己的评判标准，一点一点朝反方向倾斜。
和乖巧的夏冉不一样，贝斯清身体里流淌的是桀骜不驯的血液。
他青少年时代就接受纯西式的教育，自我，不大会顾及别人的看法。
父亲不在身边，从小娇生惯养又爱玩的母亲没时间管他，只知道一味宠溺。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哪怕父亲三番五次重申自己赚钱的路子不干净，不需要他当家族继承人；他都一笑置之，能赚到钱就是本事，何必过分在意路数。
旁敲侧击打探点门道出来，涉及国际的大生意暂时不敢染指，就先从美国州内开始练手。
在合法州使用正常手段购入，再分销至其他州。华人圈子知根知底好打探，生意就先从唐人街开始。
丹佛所在的科州是美国最早实现大麻合法化的州之一。那边的经销商和分销商体系成熟，自有一套运输买卖体系。早年间，很多华人老板们明面上开着正儿八经的店铺方便洗钱，背地里则做走私大麻的勾当。
贝斯清常借着采景为由往返于科州和加州之间，想试图牵线搭桥跟科州的货源和运输线接洽上。也正是一次去科州办事时，认识了夏冉。
最初听见夏冉提及自己的哥哥和爸爸都是警察时，他不由得慌了一下。
再一问，一个是交通警，一个是退休刑警，毫无威胁，也和他们家的业务风马牛不相及，松了口气。
认识夏冉之前，他对感情的态度很混蛋。
遇上献殷勤且看得顺眼的，就接触一下；等哪天腻了烦了就干脆利落提分手。
可对夏冉，他的确动了真心。宛如阴沉了太久的天空被暖阳点亮，动物都有趋暖趋光的本性。
只是动心不等于会全盘交付，至少他的家庭背景，以及其他一切见不得光的东西都不会也不能袒露于夏冉面前。这样的隐瞒于他而言既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夏冉，他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毕业之后他鲜少在一个地方驻足，而转眼已经在洛杉矶住了好几个月。
摄影室本来就是玩票性质，光靠北美的业务就有做不完的生意。另一个生意可以先专注于西海岸，一旦时机成熟，托父亲搭上东南亚的线想必也不是什么难题，只是老头倔强不听劝，想说服他还得多费点心。
几个关系好的兄弟见他和夏冉浓情蜜意推了不少局，一个劲打趣，“没想到你小子还有浪子回头这一天，啥时候把妹子带过来吃个饭认识认识啊。”
贝斯清三令五申，“首先我不是浪子，其次，她和别人不一样，你们日后有机会见到她的话，记得管好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