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后来，9岁那年，学校里引进了一类新的影片类型：文艺片。
SSE12138终于遇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一部电影。
《杀死那只蝉》——卡蓝堡专供版。
一名来自的地球乡下的女生，自幼过着平凡安逸的生活，本来她可以重复着她的母亲、她的姐姐那样幸福的生活：长大、结婚、嫁人和组成新的家庭，可她却偏偏放弃了安分守己，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成为一名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最终死在了众叛亲离的枪声下。
每晚的鉴赏课上，都会有双圣儿对这部片子发表批评的意见——
“女主角活该，她已经很幸福了，却不知足。”
“我们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使命，背叛的人，肯定会被制裁。”
“她就是个混蛋，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甚至有人会将它和《包法利夫人》——卡蓝堡专供版作比较。
“所有除了神之外的生物，贪婪的下场，都是不得好死。”
那个时期，只要批判女主角，将她的一切行为贬低得十恶不赦，就会从老师那里拿到高分。
然而，SSE12138却有很多想法。
她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似乎能够理解女主角的选择。
女主角是个坏家伙，真的很坏。
但是，女主角最初的愿望，其实并不是成为一个坏蛋。
她不想重复所有人都在重复的人生，即使那样的人不好不坏。
于是，带着疑问，女主角仰头望向了神明。
可是，这样的仰视却引来了神的愤怒。
似乎一旦触犯某个禁忌，人就会走上自毁之路。
所以，女主角最终走向了毁灭。
仿佛正如同她内心中那个好似存在、又好似不存在的某种感觉。
她很清楚，当那种感觉不存在，便可以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而一旦放任那种感觉溜出来，她也会走向毁灭。
9岁结束那年，SSE12138发现，身边似乎少了些同学。
后来成年从学校毕业后，老师复盘起过往时她才知道，诸如《杀死那只蝉》之类的文艺片，其实是对所有女生对中央政府以及世界贵族的忠诚测试。
一切存在异端想法的双圣儿，都会被进行特殊教育。
至于特殊教育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因为那些被送去特殊教育的家伙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过，也无所谓了。
那些双圣儿在与不在，没人在乎。
毕竟，双圣儿之间，没有什么过深的友谊。
至少SSE12138从未有过朋友。
某天，从教室里观影出来，SSE12138看着走廊两侧“超过一人，改变一生，你把别人当同学，别人把你当对手”的文字，发起了呆。
朝夕相处的双圣儿普遍都存在竞争关系，没有竞争关系的双圣儿之间又很难存在交集。
她的人生，似乎一直如此。
就像当初的“选了年上的神就要面对老人”而“选了年下的神就要面对傻子”一样的爱情故事，似乎她总是必须在两个不尽人意的选择中做出抉择。
10岁的时候，双圣儿们要开始思考12岁时填报什么志愿了——
无限者、母亲、老师、安全员。
对于大部分双圣儿而言，成为“无限者”是有且唯一的理想志愿。
因为“无限”即意味着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比方说成为某位大人物的情/妇，比方说进入十都公馆成为花/魁后拥有成为大人物情/妇的机会，再比如说进军娱乐圈成为顶流明星或者网红最终成为某位顶级新人类的情/妇。
拥有自己的事业永远不是双圣儿的目的，而是跳板，是和更优秀的新人类喜结连理的跳板。
和无比优秀的新人类在一起，才是双圣儿们最终的人生目标。
几乎所有有些姿色的双圣儿都坚信着，只要自己听话、懂事、心怀真诚和严防死守所有不轨的双圣儿和圣女，必然会遇到理想中的神明，伴其终身，幸福一生。
也因为这样，成为母亲、老师和安全员，对于双圣儿而言，是极其屈辱与下等的选择。
即使这些职业其实需要一些美貌之外的能力。
比如成为母亲需要对小孩子天生的热爱，成为老师需要有足够的管控力，成为安全员需要卓越的身体素质。
可是，双圣儿们没有人稀罕这样的能力。
这样的能力只会让她们永远都不能离开培育园，吃一辈子没有任何味道的土豆。
于是，双圣儿群体在10岁后，逐渐分化为若干个阵营。
自认为颇有姿色的双圣儿会早早开始选修化妆课、奢侈品课和礼仪课，自认为姿色稀缺的双圣儿可能会靠努力钻研圣教课试图弯道超车，而剩下双圣儿因为缺乏自信等各种原因会开始备考，认真学习当下的所有课程，并准备未来职业的面试小作文。
“你马上都11岁了，怎么还不上选修课？你不打算应对职业分流吗？”
某天，食堂里，舍友问SSE12138——
“你这么漂亮，肯定会想要成为无限者离开这里吧？”
SSE12138麻木地吃着撒了盐和胡椒的煮土豆，看向身边的舍友，不回答对方的提问，反倒是说：“你呢？”
“不知道。”舍友一边啃着土豆一边摇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好看，或者说，是好看得不明显，我能去的地方很少，但我不想留在这里。”
说着，舍友低头看向手中的土豆道：“你说，外面世界的食物，是什么样的？”
SSE12138已经吃完了土豆，抓起补药吃了起来。
今天的补药是橙子味的，昨天是桃子味，大前天是薄荷味。
SSE12138最喜欢的就是香芋味。
可是，每个月只有12号能吃到香芋味，她还要等13天。
“你不想吃到真正的香芋吗？”舍友将她自己的那份补药塞入口中问，“我想吃到真正的榴莲，还有哈密瓜，还有巧克力，还有之前那个《只想宠溺你》里面女主剧吃的那个河豚肉，我都想吃。”
“去了外面，也不是什么都能吃到。”SSE12138已经吃完了药，她擦了擦嘴巴，起身将盘子送回了收餐口，然后回到座位上坐下。
她不可以提前离开餐厅，双圣儿必须严格遵守时间表上的作息规定。
“那你可以等成为无限者之后，申请去公馆工作呀？”舍友道，“去公馆做事的话，包吃包住，还有机会见到各种厉害的新人类大人，说不定可以成为哪位世界政府的新人类大人的情/妇，只要你防火防盗防女人，再学习点，就你的聪明程度，你的一生就圆满了！”
SSE12138听后则是道：“那你是准备报名去公馆？”
舍友却摇摇头：“不知道，我还没想好，我的相貌可能不够用，哎。”
“不同地区不同公馆的要求都不同，总有适合你去的地方。”SSE12138道。
每年9月份左右，全球各地的公馆就会到不同地区的培育园去招收“应届毕业生”。
未成年的双圣儿不能去应聘，但是可以提前去围观面试过程，涨涨经验。
位于十都繁华地带的顶级公馆或者二级城顶奢区域的高端公馆的要求往往非常高，但是福利待遇也高，能够见到的大人物数不胜数，所以竞争非常激烈，往往是七八家培育园的上百名双圣儿竞争同一个岗位。
如果觉得个人姿色难以胜任这些世界TOP级公馆，又或者是觉得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遭不住这种快节奏公馆的生活，也可以去相较低端和轻松一些的公馆做事，竞争压力会小很多。
“可是，如果想成为大人物的情/妇，那就要见更多世面，肯定要去好的公馆。”舍友一脸幽怨道，“去偏僻的公馆的话，没什么大人物的话，有什么用呢？万一去消费的主要是荣誉新人类，噫……我才不要和罪犯的后代有染……恶心……”
“你不是想吃河豚吗？”SSE12138则道，“至少公馆能保证你吃到你想吃的东西。”
舍友一听，陷入纠结状态，只能叹气道：“再说吧，再说……”
“你有病吧？丑女！”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爆发出一个女生的尖叫声。
众人闻声，立刻循着声音看去，大家还来不及看清当事人的模样，就见另一个女生突然站了起来，用土豆狠狠地砸在了刚才大喊的那个女生的脸上。
“贱人你去死！去死！你还敢骂我贱人！”
“你个丑女！没本事离开这里的丑女！”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哄堂大笑。
长得不好看的双圣儿，从小到大，都是被歧视的对象。
似乎不用人教，她们的基因里，就写着对丑陋的厌恶。
得到周围认可的女生顿时骂得更难听了——
“我能当上情/妇！比你强！你只能留在这里当下人！丑陋的下人！新人类大人看到你应该会被恶心吐了吧！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你是混账！你是混账！”
“哈哈哈哈哈哈丑东西！丑东西！新人类大人应该会把你赐给旧人类玩一玩就杀了吧！哈哈哈哈丑东西！”
“你！呜呜呜呜！你是个混蛋！新人类大人才不会看上混蛋！”
两人用匮乏的词汇对骂了不到三个回合，就面红耳赤地扭打在了一起。
SSE12138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双圣儿们每天都会打架，从小打到大，而且她们永远都不缺打架的理由。
只是，长大后，大家打架的时候越来越面红耳赤，骂出的词汇越来越难听，环境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长大都会变成这样吗？
不知道，或许吧。
时间过得飞快，回过神时，SSE12138要12岁了。
“你是怎么回事？”
某天，老师找到SSE12138，语重心长地问——
“你好像没有做任何选修吧？你难道没有做任何未来的规划吗？你这么漂亮，别浪费了自己的条件。”
SSE12138没有说话。
“你没有对未来的想法吗？”老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