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好不好?求你......”
祁颂凝视着郁落通红眼眸中摇曳的泪水,与泪水里弥漫的破碎。
电光石火间,她被身体强烈排斥的感觉似都被那份破碎的泪意彻底浇灭。
只余下微弱的、不甘心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又如一声沧桑而厚重的叹息。
疼痛如江流泄去,凌乱重新规整。
灵魂的每一个部分都终于寻到归处,自由而惬意地在四肢百骸里游走,散漫而隽永。
一切逐渐归于沉静。
就如一粒尘埃缓缓下坠,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上,在时光中永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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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岁那年,祁颂和郁落调整了工作节奏,将更多时间留给彼此。
她们如约前往D市,重游巨石处,在旧地有了新的热烈。
遗憾的是游轮近期不在,她们没能再体验一次假面舞会。
在D市休息了一个月,她们看海、踏风,郁落还手把手教祁颂学会了冲浪。
那天,顺利出师的祁颂和她一起征服翻滚的海浪。两人踏着冲浪板一齐从浪尖跃出,在空中划出潇洒的弧线,接着迅疾而下,重归浪潮过后的平静里。
彼此弯眸对望,酣畅恣意地笑起来。
她们从浪板上下来,向彼此游去。拨开对方面上濡湿的乌黑发丝,接了一个带有海水潮意的、气息不稳的吻。
也是那天,她们不慎被路人拍到。
顺势大方公开,引发内娱震动,浪潮久久未能平息。
......
日子过得愈发悠闲而惬意。
一年拍两部戏,剩余的时间几乎全部用来自由支配。
“姐姐,我感觉我们已经提前开始养老了。上个月划船,这个月钓鱼。”
祁颂正坐在湖边垂钓,新手入门不顺,半天没能钓上来一条。
闻言,郁落不由好笑:“你才不到24岁,就想着养老了。”
“唔。”祁颂也笑起来,“那样不好么.......等等,好像上钩了!”
她的心跳腾地剧烈起来,在郁落的注视下快速收钩。
一尾小巧的不知名鱼咬着钩跃出水面。
“好小哦,都不够给你做道红烧鱼。”祁颂沮丧道。
郁落后知后觉:“你突然对学钓鱼来了兴致,是想给我做红烧鱼?”
祁颂点头,理所当然道:“嗯,否则我才不喜欢这种枯燥的活动。”
郁落莞尔。
她温柔地摸摸祁颂的发顶,哄道:“没关系,那我们把这条鱼养大了再吃。”
她们在夕阳下收工回家,将小鱼放进鱼缸里悉心照顾长大。
最后却没舍得吃掉。
一直养到鱼寿终正寝,仔细将它埋在别墅后院的土地里,还俏皮地立了小小的碑。
——准红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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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岁,祁颂分化成了Alpha。
她曾因此忧虑,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生理本能,试图标记郁落。
却发现是多虑。
即使是易感期,只要一针抑制剂注射下去,她的腺体便乖得如郁落的另一只小狗,从不放肆。
然而情感上却总是汹涌得控制不住。恨不能每分每秒黏在郁落身上,分开一会儿就要掉眼泪。
有时郁落迫不得己要出门工作,她便可怜巴巴地当起随身助理,缀成郁落的尾巴。
这种行为避无可避地被粉丝或媒体拍下来,她「姐宝」的名号也逐渐响彻内娱。
对此,若说祁颂没有一点光荣的嘚瑟,那是不可能的。
也幸好两人在娱乐圈的成就都足够耀眼,让人们说不出谁倒贴谁的话,只磕得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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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平安夜里,祁颂第一次标记了郁落。
她终于明白「致香因子」会怎样恶劣地摧残一个人的味道。
郁落被她标记完,在不住颤唞间,感受到了祁颂淌在她颈间的汹涌泪意。
“难......难闻得让你落泪了么?”她忍着难堪调侃。
祁颂从身后将人抱得很紧,齿尖用力,又深入标记一次,堵回了女人的胡话。
“我只是太心疼了......”她哽咽道。
郁落曾经因此遭受的厌恶、躲避、或是高高在上的怜悯,在这一刻变得具象,前所未有地清晰。
她都能想象到,那些冷漠而轻浮的陌生人,根本不知道郁落有多好,只凭「致香因子」捏造的味道便草率而残酷地否定和摧毁一个可怜的少女。
而那晚的后来,郁落不再有余地感到狼狈或难堪。
祁颂带给她热烈的、深海般的爱与包容,让她对信息素味的最后一丝卑怯也尽数释怀。
时隔十年,祁颂终于能完整证明自己年少尚为普通人时向郁落说的那句话:
“即便能闻到你的信息素,我也会继续珍爱你的全部。”
-
郁落在逐渐戒断抑制剂。
虽然进剧组拍戏时,她不得不过量注射抑制剂来遮掩信息素味。但其他大部分时间,她和祁颂待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自在生活,即使发热期也有祁颂直接标记。
已经在经年累月中被抑制剂消磨得羸弱的身体开始得到喘熄的余地,健康似乎被一点点拾回。
那天标记时,祁颂忽然有些不确定地说:“总觉得信息素味在变化......好像原来的味道在褪去,呈出另一种清冽的香味。很像你的体香,但比那浓郁一些。”
郁落本以为她是随口一说。
然而事实如此。
随着她身体愈渐健康,「致香因子」似被驱逐,效果摇摇欲坠。
半年后,郁落完全摆脱了「致香因子」的阴影,寻回了自己原本的信息素味道。
祁颂说她的信息素味很像她们在挪威的深夜牵手散步时,在新落的细软白雪中寻到的那朵浸润月光的颤悠花朵。Ψ
是的,彼时她们正在挪威的特罗瑟姆市旅游,履行年少的约定。
灿烂炫目的极光之下,郁落目不转睛地望着如梦似幻的天际。
她沐浴着光幕,似乎由此宽慰地抚摸童年中那个拼命想摆脱困境、想来挪威看看极光的自己。
喉咙哽塞,一时陷在澎湃的感慨里。
“谢谢你带我来看极光......”
她低喃着,偏过头去,却发现本来站在身侧的人不知所踪。
心头一惊,郁落蓦地转过身——
便见年轻女人单膝跪在漫无边际的雪野里,青紫色的极光烂漫地倒映在她璀璨的眼眸中,流转过她手里那枚求婚戒指上镶嵌的绯色宝石。
心脏将胸口撞得灼热,郁落一瞬鼻尖发酸。
本以为祁颂会说些感人肺腑的话。
却见那人欲语泪先流,哽咽得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可怜巴巴又笨拙地憋出一句:“对不起,求婚词背了很多遍,但是现在紧张得全都想不起来了......”
郁落微怔,继而在泪意中一时忍不住笑得颤唞。
笑完之后,她眼里的温柔沉淀,蹲下`身来,倾身吻了吻祁颂微凉的唇瓣。
“虽然你这个笨蛋连要不要结婚都忘了问.......”
“但是,我愿意。”
她们后来不再看极光,只在那流光织成的缥缈绸缎之下,沉醉在空寂雪原之上、热烈的亲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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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婚礼的路线规划得很别致。
不同于前几年去人烟稀少的地方看看壮丽盛景,这次她们去县城、下乡,在斑驳的小巷里体悟人们平凡而饱满的人生。
一路走着,也将创立不久的「未分化者基金协会」进一步发展,竭力帮助那些因不能分化而被抛弃、被歧视,连教育权利都被剥夺的普通人。
旅行结束,回到B市的那天晚上,郁落忽然问祁颂:“你想要一个孩子么?”
她们一直在享受二人世界,从未考虑过让小家加入新成员。
祁颂也定期去医院注射Alpha的避孕素,这样便能安心标记郁落,而不至于让郁落怀孕。
她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和郁落将一生只有彼此。
因此听到郁落的提问,她不由有些警觉起来:“姐姐想要孩子?”
“听起来你似乎不太想要呢。”郁落轻笑道。
默了默,祁颂闷声说:“如果没有孩子,姐姐就永远最爱我。”
“你担心爱被分走?”
郁落摸摸她的发顶,慢条斯理地柔声说:“我倒是觉得不会如此。孩子的存在,只是让我们拥有新一份可以无私付出的爱。”
“不管有没有孩子,我永远最爱你。”
听她说得坚定,祁颂眉眼的紧张渐渐散了一些。
“你听起来有点想要孩子。是旅行过程有什么感悟么?”
“嗯......我们最近踏遍四处,看尽人间百态。”郁落认真地说,“遇见的所有孩子,竟都多多少少被家庭摧折。”
“或是生来就被当做养老工具,被当做操持家务或赚钱的机器,被当做获取彩礼的资源......”
“或是真的获得爱意,却也常被以爱之名打压、控制.......”
“我们试图帮过一些女孩,也因此更清楚其间的种种不堪。”
“我曾经以为我和你是世间少有的家庭不幸者,却不想这就是当今社会下的缩影而已。”
“所以,我开始憧憬......”郁落的眸中有光亮闪烁,
“能不能有一个孩子,她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被两个人纯粹地热爱和期盼,等出生后,她也可以自由而恣意地生长,只要不伤害别人,她一切天马行空的想法和行为都会被鼓励和支持......”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就是为被爱而孕育、出生的。”
郁落轻轻笑起来:“我小时候就曾反复幻想,自己来生会是这种幸运儿。”
“但是我现在觉得,不用等来生——这个幸运儿可以是我们的女儿。”
末了,她眨了眨眼,悠悠地说:
“而且,到时候还可以给女儿开家长会呢。我家长会瘾有些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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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生孩子的问题,自从那天表达了一番想法后,郁落就没有再提。
祁颂知道郁落是在给自己思考的时间,也会完全尊重自己的意愿。
她一时陷入纠结。
郁落那天的说法其实戳中了她的心——她和郁落一样,都被亲人抛弃,都有不幸的童年。
她们天然对家庭的议题敏[gǎn],并总带了一种理想的憧憬和幻想:世界上能不能有一个足够完整、幸福、自由、愉快的家庭存在。
既然她和郁落有富足的经济条件,对彼此的爱意深沉隽永,也曾在成长过程中对亲子关系反复体会和思索,天然拥有相应的责任感。
出生在她们家的小孩儿,该有多幸福?
一想到如此幸福的孩子会是她们的女儿,祁颂就忍不住感到幸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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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的第二天,祁颂主动去体验了一番分娩的痛苦。
虚弱地从体验室出来,她有些犹疑了。
“真的很疼的,姐姐。”回家的路上,她认真和郁落说,“你知道我挺能忍受疼痛,但方才还是受不了。要不我们就别......”
郁落似乎有些走神,没有听她说话。
她正望着窗外,现在车身经过一所中学门口,恰能看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儿撞进母亲的怀里,笑容明媚恣意。
祁颂没等到郁落的回应,偏头沿着女人的目光望去,一时微怔。
母女关系对郁落而言大概是永生难以释怀的命题。她和郁妍先是生离,后有死别,满满当当全是遗憾。
祁颂抿唇,到嘴的话散尽。
郁落回过神来,清润的眼眸流光,朝她笑道:“这所学校好像是家长会刚结束诶?每个孩子都挽着自己的家长。”
郁落对家长会有情怀,祁颂高中就知道了。那时郁落给她开家长会,总是兴致昂扬,不惜为此推辞工作或宴会邀请。
“妈妈在信里说,她曾经并不期待我。”郁落似乎并不完全没听见她方才说的话,缓缓道:“后来差点流产,她后怕得想哭,只是因为我是她的孩子。”
“你说,那种血肉相连的心疼,到底是什么感觉?”郁落靠在她肩头轻轻问。
祁颂握紧郁落的手,心里涌起一种的涩意。
这一瞬间,她明白生育的疼痛大抵是比不过郁落心理上待弥补的疼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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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又几次认真探讨,并全面检查身体后,她们终于彻底敲定下来。
既然已经做好决定,便不再左右犹疑,放松地一起期待未来的孩子。
那是一种神奇而新鲜的体验。
两人每天捧读育儿相关书籍,想象尚未见面的女儿的模样,认认真真、心怀爱意地给她取了名字。
大名叫郁风,愿她一生不被束缚,恣意如风。
小名则随意一些,唤作桃桃——祁颂心心念念被郁落领回家那天,女人给她切的那盘脆桃。
在这些饱满的、自娱自乐的期盼里,时间日渐流淌。
然而她们都不曾想到,人生拥有的第一个孩子,其实并不是肚子里还没怀上的那位——
某个格外寻常的一天,郁落忽然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回家了。
祁颂站在玄关,满头雾水地看着那个怯生生的孩子。
大概也就五岁,细嫩脸蛋沾染乌灰,一双眼睛倒是又大又圆,明润极了。
郁落毫不嫌弃地揉揉那小女孩乱如鸟窝的发顶,有些局促道:“刚捡的。”
“对不起,我该先和你打声招呼,可是......”
“她看起来有点可怜。”郁落说这句话的时候,朝祁颂看去的眸光也有些可怜起来。
一大一小就这样站在家门口,一起可怜巴巴地盯着她。
祁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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