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五十五高洋3伤心的你自暴自弃
可是,要说起疯狂,这年月,谁又比得过你,北齐的开国皇帝,高洋?
其实吧,你原先,不怎么喜欢喝酒的,你不知道,把那种或清或浊,或浅或浓的怪异液体,灌进自己肚里,究竟有什么可喜。
直到那一天,在一场无聊的应酬中,无奈微醺的你,来到了一个奇异世界的跟前。
真的很奇异啊!那又甜又辣的酒,穿过你那,委屈得说不出话的咽喉,趟过你那,扭曲得喘不过气的胸膛,流进你那,憋屈的吃不下饭的肚囊。
就像冬天的山火,融进了冰河。
就像春天的晨光,在林中洒落。
虽然隔着一身皮,但是,你很清楚地知道,你刚刚喝下去的那杯酒,在身体里面的哪个地方。
哪个地方温暖,酒,就在哪个地方。
何不试试,把这酒,灌满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反正,你这没人疼爱的毒蛇,身体每个地方,都冷。
等差不多灌满了吧,你以为,你的身体,会变得很沉。
毕竟,毕竟,你灌了那么多。
可是,可是,你却感觉,舒服得没话说。
你,好轻盈啊。
你只是想站起来,却只轻轻一蹬,就跳了起来,跳得老高,又慢慢地落下来,落得轻巧。
你的身体呢?
你蓦然一惊,以为自己把肉身给弄掉了,赶紧摸摸自己,原来手脚、胸膛、肚囊,都还在,你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来,尽情消受,此刻的畅快。
穹顶上的图案,在不断地旋转,你眼睁睁地看着,图案上,那些反弹琵琶的女神伎乐天,星星点点,翩翩跹跹,飘落到你眼前。
她们在你面前,轻轻对你说话,那声音却像是,从你的脑后来,一字一句,都带着环绕式的回声。
她们问你:如此世间,是否值得,你去眷恋?
你说,虽然神秘目眩,但我毕竟贵为天子,这点把戏,却也不值得我,过于留连。
她们又说,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上天?
你说,若是天堂,我倒想去看看。
可惜,你上不了天。
为何?
你,心有魔障。
什么魔障?
那亦真亦幻的伎乐天,伸出玉手,指向门口,那里站着,一个你似曾相识的老妪,你依稀记得,那老妪,似乎是,姓娄……
万一记错了呢?
要不然问问?
你好啊,你,姓娄吗?你自己觉得,自己特别有礼貌。
那老妪,张手就要打你。
却那里打得着,你这会儿,身轻如燕啊。
然后她又骂你,语速太快,骂你那么多,你也只听清了一句“如是父,生如是子!”
如是父?谁是我父?我乃天子,我父便是上天。这个老妪,怎么可以这样,辱骂苍天?
你想起,伎乐天刚刚指给你看了,这个老妪,就是害你上不了天的魔障。
你指着老妪,回头再看看伎乐天。
伎乐天点点头,表示确认。
好啊,那我今天,就要消了这个魔障。
你虎步上前,把那老妪一下子熊抱过肩,如同献祭一般,将其举向苍天,然后,你打算一边猛擡右腿膝盖,一边把那老妪的腰身坠下来,往膝盖上砸去……
近三十年来,只要你,使出这一招,就没有人,能活下来。
嗯?不对,这老妪,好像姓娄…
你脑子里,掠过这一道闪电。这道闪电,让你杀招使到一半,又仓促地收了回来。
为卸下已经蓄积起来的力道,你只好把老妪,猛地往前扔了出去。
老太婆,你再说,再说就把你,嫁给胡人去!
你不再理会那老太婆,转身去找伎乐天。
可是,她却已经,消失不见……
后面的事情,你就记不得了。
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身沉,心慌胸闷,刚才那些美好,已经荡然无存,原先那些烦恼,重新缠绕周身。
听旁人说,被你扔出大门的那个老妪,竟然是你挚爱的,母亲大人。
你彻底慌了神,跑去母亲门口谢罪,愤怒的母亲,却并不给你开门,你只好跪在门口,众目睽睽之下,独自忍受,这酒醒之后的人生苦愁。
想想,还是醉着的好……
醉着的时候,不管你的母亲,你挚爱的母亲,是否认可你,你,都懒得计较。
那么,你就当你自己,是醉着的吧。
你叫人在母亲门前,点燃篝火,冲着门内吼道,母亲若再不原谅你,你就要引火自焚,以赎罪孽。
从小到大,母亲实在不理你的时候,你都这样扯皮。
这一次,母亲还是拗不过你,出门来说,你昨天只是喝醉了,她原谅你。
你却来了劲,还要做戏,招来掌管禁军的领军将军高归彦,要他按照家法,狠狠地仗责你。
那高归彦,爵领平秦王,按辈分算,是你的叔父,但年龄倒是与你差不多,平日里也跟你关系亲热,无话不说。
这会,你要他来打你,他也以为,只是逢场作戏。
你脱下上衣,露出肌肉虬结的上身,然后跪在母亲面前,叫高归彦执行家法。
高归彦拿起鞭子,在你背上,拂了两下。
这算什么?你转过身,冲着高归彦怒吼,好好打,鞭子上没有血,我杀了你。
高归彦只好奋力挥鞭,只两下子下去,你的背上,便是皮开肉绽。
母亲看这场面,心里也酸,急令高归彦,收起钢鞭。
掌管禁军的领军将军,原来都是娄家人担任,先是娄昭,后是他的儿子娄,北齐开国之后,娄就放了外任。领军将军,就换做了高家人。
高归彦虽然也敬着他这位老嫂嫂,但又不必向娄家人那样,听命于她。你自己不叫停,他便不敢停。
你终于把母亲逼急了,她总算坐不住,跑过来,抱住你,替你挡住,无法停歇的钢鞭之雨。
高归彦总算可以停下了。
你就是想要母亲这样,母亲这样,证明她多多少少,还是爱你的。这样你觉得,你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快乐。
可是,这点可怜巴巴的快乐,来得如此充满波折。
远不如醉上一场,那快乐,才是来得多。
不像在母亲面前,要想得到些快乐,却还有受尽折磨。
母亲这回,原谅你了。
从此,你也就放下了。
你有了,一款全新的快乐,你解锁了,人生的新玩法,如此轻松,如此纯粹,只需要拿起酒杯,你便可以,在一个完美世界中,沉醉。
你赤身裸体,唱歌,唱到天亮。
你涂脂抹粉,跳舞,跳到天黑。
天黑之后,又是一场人妖共舞的宿醉。
大醉之中,那穹顶上的伎乐天,终于答应带你去看天堂,你随便裹上一层衣服,骑上没有鞍鞯的骏马,跟着那个亦幻亦真的人,去天堂飞腾。
你的侍卫要跟来,你却不准。
天堂里,有好多人,来来回回,在热闹繁华中现身。
各式的花楼、各色的旗幡、各种各样的人在这里,相聚甚欢。
卖饼的汉子,一叫卖,就有某家馋猫的妈妈过来卖。
卖花的姑娘,一叫卖,就有某家小姐的舔狗过来卖。
波斯人的珠宝摊子还没开张,就有人拿着昨天买的假货,来找他算账。突厥人的刀剑,制作精良,官府的人,就把昨天巷子里的凶杀案,算到了他的头上。
中年人以丰富的经验,判断马市上,骏马的牙口。
年轻人以丰富的经验,揣测瓦肆里,唱曲的女子,会不会兼做粉头。
女人的经验,都在家务上,她们知道,哪种的猪肉,最值得下手。
孩子的经验,都在玩乐上,他们知道,哪里有人,正在卖艺耍猴。
这是天堂,这真的是天堂,你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丰满的红尘映象。
不论是以前,住在父亲的府,还是现在,你有了你的殿,那些地方,都过于狭小,你无论往那个方向,跑上两步,都会撞上大院高墙。
那里面的人,也都没啥意思,你不说话,他们就不说话,你叫他们说话,他们也只是答你的话,跟马厩里那些,打一鞭子,走一下的畜生一样。
不像这天堂,到处都是,生命之光。
醉醺醺的你,想加入进去。
你歪坐在马背上,俯身地聆听着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处小买卖。
卖家卖的是盐,买家要买一两盐,卖家出价一百文钱。
六十文!这盐里,好多砂。
九十文!我这价格,都是官价。
七十文!这盐,味道也差。
八十文!最低价。
七十五文!这盐,颜色太黄了呀。
卖家开始不理他。
七十六文,这盐啊,谁买谁眼瞎。七十七文,卖不卖,就这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