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血
灯影绰绰,月色朦胧。
宴席就设在一处荷塘畔,凉风习习,吹得人心神舒畅,将白日积攒的躁郁一吹而散。
牧晏到了九重宫简直是如鱼得水,这儿她其实也挺熟悉,这儿距离紫宸殿不太远,以前她常常一个人在这里夜钓。
大臣们各自找了位置坐下,相互寒暄,讨论政事。
牧晏和谢瑜找了一处僻静的位置坐下来,在场的也有不少身着诰命服的女眷,但这些女子都围着一个年轻妇人。
那妇人容貌倾城,一身鹅黄色纱裙,裙裾迤逦,高耸的发髻上簪着一根红翡滴珠风头钗,挂在脖间的璎珞项圈华贵逼人。
周予知对着那妇人行了个礼,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妇人笑了起来,目光状似随意投向谢瑜和牧晏这边,冲她们和善一笑。
这大概就是周予知的母亲,恒荣公主了。
牧晏对这位恒荣公主倒没什么印象,她在九重宫里呆了那么久,恒荣公主从未进宫与她打过交道。
谢瑜见她时不时望向恒荣公主,想了想还是对她说道:“恒荣公主一直以来低调避世,跟着谢侯住在封地,从不参与党派之争,如今那位皇后娘娘刚一薨逝,她这般张扬高调回归,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晏晏莫要与这种人有过多来往。”
牧晏忍不住问道:“这与皇后有什么关系?为何皇后一死,恒荣公主就回来了。”
谢瑜回道:“谁人不知当今圣上是个痴情人,不然这么多年身边怎会只有一个宫女出身的女子作伴,刚一登基就不顾众多臣子反对立那女子作贵妃,人人都道太子会是由贵妃诞下,可惜红颜命薄,自那以后陛下身体便不太好了,又常常流连青灯古佛,这些日子朝堂中更是纷争不断,都在传言陛下要退位出家……这皇位自然有很多人都在盯着。”
谢瑜轻叹帝后的动人爱情,他也很是羡慕这样矢志不渝的爱,他渴切的目光落向身旁的女子,黑漆漆的眼眸里多了一些温柔。
当事人牧晏却心里五味杂陈,原来在旁人眼中她和沈照寒的感情是这样的。
“你是说皇上要退位?”牧晏拧了拧眉,脸色不太好看,心里有些不情愿。
在东宫五六年,她也算是沈照寒夺位的见证者,知道这一切的来之不易。更何况在她的概念里这皇位也是有她一份功劳在的,当初她挡刀可不是白挡的,如今怎么能拱手让人呢!
她第一个不同意!
可惜她现在有任务在身,要不然让给她当当这皇帝也行啊。
周予知这时走过来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无边灯火下,分外夺目。
周予知五官不同于恒荣公主的艳丽,但也继承了他母亲的绝大部分优点。
他玄衣墨发,反倒是剑眉斜飞,目若朗星,瞳如点漆,五官精致立体,整个人张扬肆意。
“我能坐在这里吗?”周予知问谢瑜。
谢瑜还未说话,牧晏率先出声,笑盈盈地望着少年:“可以啊,你就坐我旁边吧。”
谢瑜听见牧晏的话,捏着酒杯的手颤了颤,长长的睫毛很好地掩饰住眼底的寒凉,强行忍着对周予知的敌意。
周予知看了看谢瑜,但谢瑜根本没有看他,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有些不情愿地坐在了牧晏身旁。
牧晏托着脑袋,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心里颇为愉悦。
再般配的cp在她这里也得拆开。
牧晏拿起酒壶,给周予知倒了一盏酒,满脸羡慕道:“小周将军,听说陛下有意传位给你,那你将来就是未来的皇帝咯?”
与牧晏预想中的不同,周予知听了这满脸不豫,轻嗤道:“你可莫要胡言乱语,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再说了我对皇位根本不感兴趣,你别挑拨我和表哥的关系。”
“那你母亲为何从封地回来?难道不是因为皇位吗?”
牧晏不太相信他,但以她对周予知的了解,周予知演技应该没有好。
“我母亲说在封地住烦了,有些思念家乡……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你问这些做什么,是不是宋成玉让你来探我口风。”周予知冷哼道。
牧晏白了他一眼,完全不想理他。
他这人怎么比她还傻白甜啊。
牧晏不知道的是,周予知自小身体不好,被送到寺庙当小和尚当到了十一岁才被接回京城,在寺庙里每天学的是挑水劈柴做饭,而带他的老师父是土匪头子出家的,把当初金尊玉贵的小童子教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总之那些京城的阴谋诡谲,风起云涌一概与他无关的。
谢瑜对着这两个直肠子也无话可说,一个毫不掩饰地询问,一个甚至连什么情况都没有搞清楚。
牧晏在他看来便是可爱率真,而周予知在他这里……蠢货一个。
至于皇位谢家根本无意要争,外界传的风言风语,但他那位远在荆州的兄长根本不愿谢家参与此事,父亲一贯听从兄长的话,更是借此躲到了陇西等纷争结束再回来。
谢幸川倒有心要争,可惜有心无力。谢瑜无心权势,一心情爱,根本不愿配合他。
在场的喧闹声瞬间寂静下来,太监主管宋福子领着一群宫人走来,朗声道:“陛下身体抱恙无法参与宴席,烦请诸位大人自便,吃好喝好!”
诸位臣子一并跪了下来,齐声道:“恭贺陛下寿与天齐,福寿安康,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牧晏擡头时正好与宋福子对视,她心里一慌,生怕宋福子将她认出来,好在宋福子只是多看了她几眼,随后又移开了目光。
“烦问公公,宋丞相在何处,今日为何迟迟没有出现。”有老臣出声问道。
“陛下正与宋丞相在一起商讨事情,诸位不必再等宋丞相了。”太监总管冲着大臣微微颔首,又领着一群小太监急匆匆离开了。
“那坐在角落的绿衣女子是谁?”宋福子问其他小太监。
“大概是宋丞相的庶妹,前些日子刚认回来的,公公怎么这样问?需要奴才去找那位宋小姐吗?”小太监战战兢兢道。
“不必了。”
宋福子叹了口气,否决了内心萌发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