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郭牡丹擡起眼,毫不退缩地望向逼近的男子:“三王爷,民妇前些日子受了伤,日日都在这屋中养伤,您有何证据表明民妇不在府中,又有何证据表明民妇与人私通?”
三王爷的动作缓缓顿住。
郭牡丹又道:“民妇一无诰命在身,二无名声在外,全靠公婆爱护,才在这京城中有了立锥之地。王爷若是一定要将这罪名往民妇身上扣,那民妇也只能把这条命豁出去了。”
说着,她一把推开围在身旁的几个侍女,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簪子,直直地对着自己的咽喉,目光决绝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子。
三王爷变了脸,挺直了身子,上下打量了她许久,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
郭牡丹等了片刻,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神色也渐渐松懈下来,复又开口道:“您今夜饮多了酒,寻错了地方,民妇派人送您出去吧。”
言罢,她用空闲的那只手朝大金挥了挥,大金会意,立刻上前两步,躬着身子朝男子道:“三王爷,您随奴婢这边来。”
三王爷没有回应大金的话,眼神还落在郭牡丹脸上,又过了些时候,才收起了严肃的神情,重新露出笑来:“少夫人说得对,本王今日,确实有些喝多了。”
他深深地望了面前艳丽的女子一眼,眼神晦暗不明,见郭牡丹又将簪子往里递了递,终于擡起脚,缓缓出了屋门。
郭牡丹怕他折返,一直不敢放下簪子,就那般站着等待,直到大金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朝她道:“夫人,那人走了。”她才长出一口气,被大银和大铜搀扶着,瘫在了软椅上。
大金连忙给她斟了杯温水让她饮下,又唤未曾离开的郎中再次给她诊治了身子,听到没有大碍后才把心放下一半,贴到郭牡丹身旁道:“夫人,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郭牡丹缓了缓道:“还能怎么办,他是王爷,我们还能与其硬碰硬不成?只能先耗着了。”
耗着、避着,等那见色起意的三王爷有了新欢,对她没了兴致。
“可是,他不是知道了咱们的事吗?”
郭牡丹语气坚定:“他不知道,适才的话是诈我,不然的话,他刚刚也不会离开了。我猜测,他兴许是有几次夜里想寻我,没有寻到,加之先前我有私宅,又是寡妇,他便做出了适才的推测,想要一举拿捏住我。”
不得不说,这三王爷果真是见过世面的,推测地确实不错,要不是她稳住了心绪,恐怕真的就被他拿捏住了。
想到此处,郭牡丹长叹了一口气:“真是好心办了坏事,要是不去送那木匣,自己昧了下来,怎么也沾不上这事。”
想到男子离开时望向自己的眼神,郭牡丹不由得感到背上升起了一股寒意。
三王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如今又正好怀了身孕,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拿自己的孩子去赌。
屋中寂静下来,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笼上了愁云,大铜嘟囔道:“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寡妇门前是非多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郭牡丹没有回应她的话,咬唇沉吟了片刻,朝大金道:“去给我爹送封信,就说我想回家呆呆,但是我又不好意思同公婆说,让他再重新寄信回来,说他想我,让我回去侍疾。”
大金瞪大了眼:“妙啊夫人,要是能回去,不但能避开三王爷,还能安安心心地养胎,一举两得。”
顿了顿,大金又道:“夫人,那霍郎君呢?”
郭牡丹闻言,微微蹙起黛眉,她一手轻轻搭在小腹上抚摸,一手把玩着还没来得及插回去的簪子,反问道:“你觉得,在他心中,我是什么位置?”
大金果断道:“那定然是重要的位置了,这几个月来霍郎君的变化,我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既然如此,那他知道我有了孩子,你猜他会如何?”
大金被问得一愣,想了想,犹犹豫豫地道:“我也不知。”
郭牡丹望她一眼:“你知道的,只是你不想说。他都能要求我同夫家和离了,要是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直接闹开也不是不可能。”
话毕,女子垂下眼眸,凝视着自己的小腹,声音低了下来:“而我的孩子,日后是要继承兴国公爵位的,他的父亲,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外室。”
明明是决绝的语调,但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难以令人察觉的颤抖,若不是大金跟了她多年,怕真是会被她的故作坚强哄骗过去。
相处了那么些日子,她对男子的撒娇讨好之中,未尝没有真心在,只是牵扯到孩子,那一份真心,还是处理掉的好。
大金上前两步,行到郭牡丹身后,扶住她的肩膀轻声道:“夫人,您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陪着您的。”
话音未落,还不等郭牡丹感动一番,大铜又在一旁愣愣发问:“夫人这是要同那外室决裂吗?可如果怀的是个女孩,那是不是还得把那外室找回来?”
郭牡丹抚摸小腹的动作一僵,转头望向大铜。
大铜年岁不大,还有些呆呆的,看见郭牡丹瞧她,更觉自己问到点子上了:“如果不是男孩,不就不能继承爵位了。”
屋中又安静下来,比适才还寂静,过了许久后,大银才小声道:“大铜说的不无道理,夫人,要么先哄骗过去霍郎君吧?要是是个女孩,就继续……”
话还没说完,郭牡丹就摇了摇头,严肃道:“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