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禁城内仍旧时不时传来兵刃相接之声,但范围却越来越小,声音也逐渐微弱,又过了几日,几乎完全听不到了。
赵氏和兴国公完全没心思顾及那些,他们在霍霆养伤的小屋中支了榻,日夜侯在一旁。
前两日霍霆情况还算不错,轮值的太医说他尽管没有醒来的迹象,可也没有恶化,若是能继续这样安稳几日,就有可能醒来。
但还不等赵氏和兴国公高兴,第三日夜里,原本还算得上安稳的霍霆忽地发起高烧来,额头烫地让人心慌,就算不间断地有人擦洗上药,也丝毫没有降下去。
五王爷闻讯赶来,命所有太医全部到此处来给霍霆整治,查验之后,其中最年迈的那位太医长叹一声,朝赵氏和兴国公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五王爷轻轻摇了摇头。
赵氏和兴国公愣住,久久地站在原地,许久后才回过神来,僵硬着身子,一步一步挪到床榻前,握住了那双滚烫的手。
周遭的一切仿佛突然间静了下来,熏人的药味尽数散去,安静地能听见外面将士的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像是涨潮的海浪,不停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们已经准备离去之时,小屋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我们将军呢?好几日都没瞧见了!眼下大获全胜,不知他在何处?”
说话人的官话带着一股边塞口音,听上去有些别扭。
五王爷望了一眼陷入悲伤不能自拔的赵氏和兴国公,忍住自己将要从眼角滑落的泪水,转头望向门口,冷声道:“谁在门口喧哗?滚出去,不准打扰霍将军安宁。”
话音未落,小屋门已经被冲撞开了,一群将士呼呼啦啦地冲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些懵:“这里在做什么?没有我们将军吗?”
说完,打头那个瘦小男子才瞧见在一群人之中站立的五王爷,连忙带领身后的将士跪下朝五王爷磕头道:“五王爷恕罪,卑职们并非故意闯入,只是几日不见将军,心中想念,正值我军大胜,才有空闲来寻将军。”
五王爷见过此人数次,知道他是霍霆下属,闻言轻叹一声,让屋中守着的太医让开身子,露出里面的床榻来。
瘦小男子一愣,只往那榻上看了一眼,就飞身扑上前去,扶住床沿,凄声喊道:“将军!不!公子,公子您怎么了?”
赵氏和兴国公在一旁如丢了魂一般安静,身边再吵闹也只是静静地望着榻上的小儿子,一言不发。
瘦小男子没有留意到他们,见唤了几声霍霆还是没有反应,才拭去泪水,转身望向五王爷:“五王爷,我们公子,究竟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身旁的太医们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散去,一个接着一个,背影沉重,无声地做了答复。
瘦小男子恍然间明白过来,他先是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又是慌乱无助地想去抓住路过太医们的衣角,但太医们已经在五王爷的威胁下熬了好几个日夜,又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皆木着脸往屋外走。
“别走,别走啊!五王爷!麻烦您让太医们留下来,救救公子吧!”
瘦小男子已经泪满衣襟,见五王爷也偏过脸拭泪,实在慌到了极致,他忍不住伸出双手去拉扯榻上的已经昏迷不醒的男人:“公子!您想想国公爷,想想国公夫人!还有您早逝的兄长,您这么辛苦不就是想为兄长复仇吗,如今希望就在眼前,您怎么就……怎么就……”
榻上的男人仍旧如先前那样,一动不动,只是因为高烧而泛红的脸颊,渐渐白了下去,变成了难看的灰败。
赵氏呆呆地擡起自己握住儿子的双手,低喃道:“怎么有点凉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低下头,给那双大掌哈气,但还是抑制不住那双手逐渐从滚烫逐渐变凉。
瘦小男子泣不成声,忽地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擡头,大声朝男人喊道:“公子!您想想夫人!想想秦芍药!”
他实在着急,顾不得赵氏、兴国公就在跟前,继续道:“属下听闻她又在谭府受了委屈,难以和离,您就忍心瞧着她被人欺辱一生吗?”
喊了好几遍,走神的赵氏和兴国公终于将这男子的话听进了耳中,愣愣地转头问他:“秦芍药?谭府?什么意思。”
瘦小男子张了张嘴,正在斟酌着如何解释,猛然间,他瞧见男人的眼皮轻轻颤动了下。
“公子!公子!”
他连忙唤了两声,见屋中其他人都蹙眉嫌他吵闹,扰了霍霆最后的安宁,忍不住擡手指着霍霆的脸颊道:“公子适才动了眼皮!我分明瞧见了!”
五王爷缓步上前,握住他的胳膊,低声朝赵氏和兴国公道:“他与霍霆兄弟情深,怕是失了心魂,我先将他带下去,伯父伯母,二位再瞧瞧霍霆吧。”
说着,便要将瘦小男子带离小屋。
“我真的瞧见了!”男子一边大喊着,一边又朝榻上用尽全力嘶吼了一声:“公子!你想想秦芍药!想想夫人!”
“闭嘴!”五王爷怒斥一声,命人上前捂住他的口鼻准备将其拖下去,还没将其拖离小屋,赵氏便轻呼一声:“他……他手指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