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
诸伏景光知道其他人并不理解他要去棒球部做卧底的决定。
他们觉得他是一个温柔善良写在脸上的人,去棒球部一定会被识破,也没办法适应棒球部的生态环境。他们或许是对的,他也不知道,诸伏景光从不去争辩这些,他习惯性微笑回应。
似乎是因为小时候患上过失语症,即使长大了病好了他也还是没想要做一个会磨嘴皮子的人。他不喜欢咄咄逼人也不喜欢强迫别人,或许这些处事方式堆叠在一起都造成了一个假象。
一个诸伏景光是好人的假象。
他得到最多的评价类似于“诸伏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诸伏同学很温柔啊。”“诸伏还是应该学会拒绝啊。”等等,实际上,诸伏景光清楚地了解自己,外人的那些评价只有一条是真正的他,那就是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小时候被塞进衣柜里,透过柜门的缝隙,妈妈小声地告诉他:“景光,我们现在开始玩游戏哦,不能睁眼和说话,不然就输了。”他做到了,他做到了在鼻尖充斥着血腥味,耳边环绕着痛苦地闷哼以及匕首扎进肉里又拔出的声音的时,没睁眼没说话。
其实他蹲在幽闭的柜子非常害怕,他的心脏一直在砰砰跳,他有无数次想问:“妈妈,游戏可不可以结束?我有点饿了。”但是,他坚持住了,因为爸爸。
他的爸爸是一名警察,工作繁忙,和家人见面的时间很少,但是爸爸每次答应他们的事都会做到。小时候他想去游乐园,爸爸会消失一周后突然出现,抱着他和哥哥去游乐园,像童话故事里的魔法仙子一样,满足他的愿望。
小景光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哥哥,他擡头打量着爸爸问道:“爸爸,你是魔法仙子吗?”
爸爸笑着回答道:“不是哦,我只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从那天起,诸伏景光知道了一件事,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就会拥有实现愿望的魔法。
他承诺过很多事情,目前来说只有一件没办法做到,他们曾经在樱花树下许过愿,要一直并肩作战到毕业。结果,因为有黑衣棒球部的存在,他们的愿望成了奢望。诸伏景光不想要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在那天晚上,他敲响教练的门,走了进去。
“教练,我想去黑衣棒球部做卧底。”诸伏景光坚定地和若狭留美对视,只为了告诉对面,他认真了。
只要打倒黑衣棒球部,排球部将再没有后顾之忧,他和队友们一起许过的愿将重新燃起希望。虽然他不再是和队友们肩并肩的那个人,但他相信想要排球部向好的心,他们还是连在一起的。
初入棒球部,他确实并不适应,也许是他长得太正直,即使能力已经达到正选的水平,棒球部的人还是处处监视限制他。诸伏景光知道,他们害怕他会告密,这样很好,这证明了棒球部不是一颗严丝合缝的蛋,他们有问题只是他还没发现。
为了查到黑衣棒球部的秘密,诸伏景光伪装自己,他在一次日常训练模拟赛中‘不小心’投球砸中打者的头,那个人当场晕倒被擡下场丢在一边,按照棒球的规则,打人将送对手前进一个垒包,为了防止投手心态失衡捕手会暂停比赛跑上投手丘安抚投手。
这场比赛的捕手似乎只是一个正常人,他加入棒球部是因为喜欢棒球,所以常常和黑衣棒球部格格不入,只能当一个备选。但又因为实力还不错,棒球部不想浪费资源,便干脆让他当备选领军,任务是筛选适合的人成为主力。
诸伏景光关注他很久了,看着表情严肃跑上前的捕手,他笑了,微笑的弧度和他在帮助人后笑出来的一样,温度却骤降,有点阴冷渗人。
捕手踌躇着向前,眼神闪烁,不确定地问道:“诸伏,你笑什么?你别笑了,我们专注打者,不要想刚刚的那球了,只是失误谁也不想的。”
“这不是你想要吗?你明明知道刚刚那个人击球习惯会向前迈步,还朝我要贴着身体进的内角球。前辈,投手要懂每一次捕手要球背后的原因,我知道噢。”诸伏景光摸着鼻子无辜地盯着捕手的眼睛,眼神似乎有黑雾在蔓延,像一只想要勾起人心底邪恶的摄魂魔鬼。
“你没事的话,比赛继续。”捕手自说自话道。
捕手没有正面回答诸伏景光,他脚跟一转,一个黑色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走到裁判身前,他才再次转过身和诸伏景光对视。
诸伏景光看见了,捕手眼睛里的满意,看样子这一次他合格了。
“让我们一起解决下一个打者吧。”
一块敲门砖,自然是要把门敲烂才好。这场比赛最后进入人人自危的状态,在捕手和诸伏景光的配合下,他们一个个解决掉对手,他们的队友算是不战而胜。
大概没有人会想到吧,那个温柔的、善良的诸伏景光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用暴力淘汰掉对手吧。
毕竟他看起来就很无害。
后来,这也成为了棒球部里他最鲜明地特征。
传言,苏格兰是天使的脸,恶魔的心。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他会一边笑着安抚道“别怕噢。”,一边将球砸到最致命的位置:“倒下就不会痛了。”
诸伏景光顺利地在棒球部站稳脚跟,跟着主力做着不入流的事情。他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会锁在衣柜里,闭上眼睛不说话。
脑海里清晰浮现出每个在他面前倒下抱头痛哭的人,他把自己沉浸在卧底游戏里,成为了真正的刽子手。
他想,不管结局如何,他都要食言了,如今的他已经不配再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了。
原来,是人都会遇到食言的时候,像爸爸妈妈说好的躲猫猫游戏,最后留下他一个人。他说好的和队友同舟共济,也率先跳下船了,是被黑夜的海水吞没,还是在黎明的时候上岸,一切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