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婴塔里无女婴
一条热闹的巷子走到了底,人声与喧哗渐渐变得稀薄,沈鸿薛随着祝焰一同进了条小路,拐过个弯道,果真如青黛所说,几个小房子出现在面前。他仔细看了看,第一户带着个破索的小院子,几只皮毛油光水滑的大狗在其中闲庭信步,见有人来开始吼叫起来。
祝焰擡手,两人的身形消失在屋内的人冲出房门之前。
那个浑身恶臭的男人警惕的看了看房前屋后,确认没人后朝着仍在大叫的几条狗踹上两脚,然后重新进了门。
那扇小木门经历两次碰撞,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
沈鸿薛祝焰对视一眼,朝着院中走去,无声无息的穿过那扇闭合起来的门,进到了屋内。
屋内的陈设虽说比外面看起来好得多,但也算不上华贵,至多称得上干净。两人朝着人声传来的房间里走过去,看见男人站在一张小榻前,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端着碗黑乎乎的药,一勺一勺的往床上躺着的人嘴里送,似乎是那男人的母亲。
床上的人被遮挡住,看不清脸庞,盖在被子里的身躯凸起一大块。
“她有孕了。”
沈鸿薛低声开口,身边的人默不作声,想起那晚在观音庙里看见的婴儿骸骨。
可看他们这个态度,不像是会杀害孩子的。
那他身上的冤魂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两月不到她就要临盆。”祝焰看了看床榻上女人高凸起的肚子,动也不动的开口。沈鸿薛正欲上前却又被他拉住。
“此事颇有疑窦,回去再同你说,今日先走。”
沈鸿薛点头。回身片刻白光大闪,竟已回到医馆的屋内。
他有些诧异的看向身边的人,却发现祝焰眉头紧锁,手中包糕点用的绳子被他来回摩挲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那夜在观音庙的尸骨堆里,我看到了婴孩的骸骨。”
“婴孩?”
沈鸿薛想起方才男人以及他母亲的动作与态度,瞬间明白过来祝焰的想法。
“你是觉得他们不会杀害孩子,但身上的冤魂气息却又实在同庙里的相似?”
“嗯。”
祝焰将手中包好的点心随手摆在沈鸿薛桌台上,抚着床榻边缘坐下。若只是一具两具或许还能解释说成小孩早夭,但他那日只不过草草数过,已是至少一只手的数,绝不会是偶然。
“今夜我再去观音庙看看,明日再商议下一步。”
他利落的掀开被子躺下,连身上的衣服都懒得脱。沈鸿薛知道他心里烦闷又没睡够觉,拎起桌上的东西不声不响的推门去了外边。
糕饼在小孩多的地方一向不愁分不出去,他捧着最后两块回到屋子,床上的人已经睡着,被子草草搭在身上,沈鸿薛走近,即使知道他不会生病依旧忍不住伸手,想将被他睡得一团乱的被子牵平整往他身上带,不可避免的看见他拧在一起的眉头。
沈鸿薛没想到,他竟然也会为了几条人命烦心至此,睡梦中都不得安心。
他缩回手,坐回桌前,朦胧之中想起曾经的自己手起刀落,了结过的无数条生命,有些他连姓名都不曾得知,黏腻浓稠的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他却只是掏出手帕来淡淡擦净被脏污的脸和手,然后利落的转身离开。
如果我真的死了,不是神,也没有被换命格,会不会被祝焰送进十八层?
窗打开着,正对着那束他看过好几次的玉兰,含着的花苞尖上微微吐露开些许,大有开放的趋势。卷曲的叶片也在这几日夜雨与日光的浇灌沐浴下展开来,变得平直而翠绿,有春季独有的新生之力。
那是新鲜的,难以让人忽视的生命的力量。
沈鸿薛就那样坐在桌前看了片刻,直到床上的人低语了声什么,一挥手将原本开着的窗户全都落到了底,关得严丝合缝。
他笑了笑,将那两块剩下的点心用油纸包好,带上帷帽去了前厅。
祝焰醒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他推开门,恰好看见沈鸿薛同那几个爱吃点心的小孩坐在一起绦洗着什么药材,小孩原本听着沈鸿薛说话,见祝焰出来激动的朝他挥挥手,引得身边的人也一起转头过来看他。
祝焰走进石桌,几个位置已经被他们占满,他无处落座,刚想抽身去外面买些吃的,沈鸿薛放下手中的篮子站起来,将桌上的几个装着药材的框朝着一边推开。
“午饭时候你没起,我让小楼多做了两道菜留在那里,想来还没凉。”
沈鸿薛朝着厨房的方向走过去,祝焰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感到一阵奇异的情绪。
他为什么要给我留饭?还亲自去给我端?
为了讨好我需要做到这个份上?
直到那两盘热辣辣的炒菜摆在祝焰面前时候,他才收起心里那点小九九,齐了齐筷子准备动手。沈鸿薛站在一边,从食盒里又端出个碟子,里面放着两块留下来的艾草酥。
“知道你不喜欢,但好歹是你出的钱。”
坐在另几个位置的几个小朋友一见着这糕点,瞬间两眼放光起来扒着桌面望过来:“这酥饼特别好吃!上午时候沈医师分给我们一人一块,都说特别好吃!这是最近我们吃过的最好吃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