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言语
被踢开的锁链正要讪讪的缩到一边,祝焰适时的冲着它的方向勾勾手指,似乎感知到主人的呼唤,两条铁索笨拙的扭动起来,谄媚的往合欢的方向爬去,最后轻轻攀附上原本囚禁住的位置,装模作样的停留在她的肢体之上。
“样子还是得装到位,若是有人敢对你不利,我们不在,关键时候它们会帮你。”
捏在手里的符咒被她捏紧在手里,刚要收进袖口却忽然光芒一闪,黄色的符纸化作一朵头花静静躺在她手心正中。面前两人不约而同转身向着门口走去,消失的前一秒,祝焰似乎反应过来,故作惊讶的转头冲她打了个响指。
“这东西就这样放在你身上总归不保险,万事考虑完全才是我的作风。”
栩栩如生的花朵自己漂浮起来,绕着她头顶两圈寻了个合适的位置落到发丝里。她伸手去碰,再回神时面前的人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声见不着源头的“再见”。
两边的房间里透出在人身遮挡下明暗交替时有时无的光,沈鸿薛先祝焰一步走在前,面前重重高门敞开,一眼望去就像一座风雨飘摇的廊桥,其上重重桥洞将它划分为无数层级。哭声将整个地宫渲染出悲凉森然的气氛,沈鸿薛撩开衣袍,迈开一道道门槛,前行步履掀起的风将他垂落前侧的发丝往后撩去。他不可避免的想起鬼界,想到那座真正意味着死亡的奈何桥。
第一次见他只觉得破索,前有鬼市下是高崖,也或许是走得多了,也或许是眼前这景象有了冲击对比,奈何桥比起这几扇上锁的门而言,似乎反倒变得柔和起来。
过桥的人有寿终正寝者,有夙愿得偿者,桥看似破旧不经事却也载着千万条魂魄回到起点,重新追寻新的一生。
这地宫里的门槛拦住的,是真正心向光明却身陷囹圄的人;这金砖琉璃瓦铺就的长路,才是一眼便能看见死亡结局的奈何。
沈鸿薛路过那几扇关着副官的门,面前的侍卫见怪不怪的握住刀柄站在门前,林玄商早已离去,他们奉命行事本业不稀奇。里面的鞭挞声停息,变得微弱的哭声不比方才,需得聚精会神才能听清。他往前的步子停下,侧身同那几个侍卫对视。
沈鸿薛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空荡麻木的眼睛,黑色的瞳孔里倒映不出自己的身影,却让他实实在在看清了从前的自己。
原来在别人眼里,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无动于衷,残忍麻木到一种令人感到荒谬的境地。
“走了。”
无边的混乱回忆被拍上肩头的手骤然打断,祝焰用力握住他手臂,不由分说将人往前带去。步子逐渐加快直到不受控制的跑动起来,走道宽阔明亮,祝焰带着身后的人跑出那片哭喊交织其中的火光,迈过重重枷锁垂地的高门,他背离明亮的眼前,往一片混沌包裹的出口跑去。
月光被乌云遮蔽,教坊司前庭一反常态的黑,甚至不如地宫明朗,但这才是让他感到舒适放松的环境。
手臂在踏出大门前就被人放开,祝焰自觉退开一步,两人沉默片刻,还是他先开了口。
“还有半月不到便是黄姝韫生辰,届时宫内必定设宴,城里会燃烟花,取消一夜宵禁。是个不错的时机。”
商议的时间虽短,但借着祝焰的力许多事都可轻而易举得到解决。若想将此事闹到人尽皆知不得不拆毁地宫的地步,必得借着个响当当的由头和热闹的时候,西津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名人,朝堂官场上呼风唤雨的臣子,还有城中富甲一方的富商,亦或是文采天下闻名的文人,这其中清流污浊交相混杂,林玄商一步步蚕食掉自己能拉拢的部分,也知道不逾矩去沾染那些心高气傲的。宫廷设宴沈鸿薛必定跟随林玄商以及绝月阁一众守卫前往待命,地宫鞭长莫及。原本没想出来的对策在见到合欢之后迎刃而解,其中焚香点燃的不是两人的七情六欲,而是同出一脉的灵光乍现。
祝焰的力量源于世间至阴至柔,水是,自然气体也是,操纵几股香气对他来说不过易如反掌。合欢手里的符纸的确只能做个召唤他的符纸,等他到场之后,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
“梵魂术雕虫小技,不过糊弄糊弄那些个被精虫吃空脑子的凡人也算是因材施教了。”
“若是得闲,找个地方先试用一下,免得到时候横生波折。”
教坊司外的路进来已走过不少次,沈鸿薛躲也不躲直直迎着面前紧闭的大门上前,眼皮也不擡的落脚到门外的大路之上,朝着绝月阁的方向走去。
祝焰施术的手正欲收回,忽而意识到什么似的停在半空,颇有些气恼的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怎么就控制不住这手,都不用他说就把路给人家开好了。
他两步追上前,争论欲望总在他面前变得高涨。祝焰亦步亦趋绕在他左右,从前明明觉得没意思的无意义证明却在他面前摆谱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