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焰燃河(1 / 2)

妖焰燃河

“禀尚书,人已到齐。”

林玄商躬身进入挑开帷幕的马车,朱色官服将整个阴暗的厢内增添几分颜色。他仰头靠近背后的软垫,帘外长街热闹非凡,小贩吆喝得比平日里更为卖力,都为着夜晚的端午灯会提前作出声势来。他伸手挑开一块窗角,微微探出些脑袋往前看。捎带上的两个人齐头并进,他只能得见两个挺得笔直,随着起伏颠簸的背影。

沈鸿薛一手驭马,一手握住腰间别着的长鞭。路边支起一杆杆尚未点亮的花灯,烟火味道从街巷四面八方往他鼻息里涌,难得叫他犯了一次嘴馋。

在冀州时候,他吃不惯地方饭菜,清淡合宜的面条轻而易举超越过他前半生用过的所有山珍海味。

他盯着路边支起炉灶往锅里一把一把甩着面条的师傅,直到沸腾翻涌的水汽彻底挡住视线。沈鸿薛看不见东西,却还能闻见味道,跟着马蹄一路送他到宫墙之下。他留恋的被迫搁置在长街之上,再擡头时城墙巍峨耸立。他下意识伸手往腰侧摸去,从前熟悉的令牌不见踪影,只剩垂落的鞭尾扫过他指侧,粗粝的质感同老茧摩擦,默不作声的提醒了他一遭今时不同往日。

拦闸撤出,宫门缓缓推开,陆英朝一行人等擡手,所有马匹车辆停止在此,沈鸿薛将长鞭取下放回马鞍之上,跟在林玄商身后往里走去。

上一次入宫是为着黄靖煊,想不到如今死过一次,天翻地覆后再回故地也还是为着黄家。沈鸿薛低头跟在林玄商身后,迈过大殿前门槛进了内殿。

林玄商同林浣盈为血亲,且有官职在身,席位靠前。沈鸿薛同陆英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宴席尚未开始,后妃与李毓尚未露面。斜前方的人穿着一身鹅黄的衫子,头发少见的束了玉冠,黄靖煊将护腕收紧,同身边带着的随从讲着话。堂前虽大,但沈鸿薛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些熟悉面孔,人多难免嘈杂,他循着黄靖煊的方向继续朝前看,却没得见曾经总同他作对的左云谂的丞相爹。

左承淞当了这许多年丞相,不仅是李毓,就连先帝也颇为倚重,这样大的场面绝不会少了邀他。几月前丞相府中那场冥婚他未曾得见丞相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想来对两人打击不小,算是伤了元气。沈鸿薛回西津这些日子被地宫的事扰得神思紊乱,一时间竟忘了上门瞧一瞧故人的近况。

舞姬拂着衣袖从门口缓缓进殿,抱着琴的乐妓端着凳子在底下落座。穿着宫装端着菜肴的宫女鱼贯而入,沈鸿薛偏回头来正色,大门被人推着合上,太监从角落里扯着嗓子尖声报起名来,其中一道最响亮。

“皇上驾到!”

沈鸿薛同陆英几乎同时往下跪去,一只手垂落在身侧。他将落在地上的衣角掀了掀,余光里瞥见陆英攥紧的拳。

沈鸿薛微微擡起头,正前方龙椅之上坐着的人从笑谈之中回神,回头往堂下看去。

他的容貌本没什么变化,沈鸿薛见过的男子比女子多了太多,李毓大他八岁,外貌的差别却微不可查。数年来的养尊处优金尊玉贵让年岁并未在他身上留下许多明显的痕迹。沈鸿薛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觉得他有什么变化,而如今半年不见,他知晓一切,再来见他时便莫名觉得多了几分装模作样的善良来。他见过了真正热忱的人,再见其他都觉得有种逢场作戏的滑稽。

“众爱卿平身。”

林浣盈在身旁婢女搀扶下落座。头边的珠翠轻摇,她作势擡手去扶,趁着衣袖的遮挡顺着对面的席位往后看去两个。林玄商坐在其中,同她找寻的目光恰好遇上。她看见自己许久不见的弟弟毫不掩饰的冲她露出个张扬的笑,林浣盈心里开心,但面上还得装好样子,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垂下手来,再转头面圣时已然神色如常。

宫中妃嫔无事不得出后宫,更没权利私自同家人见面,何况是身在朝堂的弟兄。林玄商一双眼睛几乎黏在林浣盈身上,直至堂上主位边的人端着酒杯起身。

不管是出于皇后的身份还是今日这良辰吉日,黄姝韫这几盏酒总是躲不过去的。堂下众人起身朝上举起酒杯,沈鸿薛手中空空,同周遭一道仆从一同行起叩拜礼来。身侧的人同自己一道往下跪去,脑袋低着却仍执拗的偏向另一边。

李春酲举起酒杯,裙摆大袖垂落到底,她微微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趁着身边侍女上前搀扶的空隙同遥遥对视一眼。沈鸿薛无意瞥见,同许久不见的公主殿下意外打了个照面。她有些不悦的打量他一眼,旋即重新落座。

陆英从前是公主殿出来的人,同她相识不奇怪。沈鸿薛从前对这位公主多有听闻,却从无交集。李毓将她留在宫里,宁愿重新建造新殿也不愿在城内另造公主府,留下她来营造个兄妹情深的假象是表面功夫,更便于他监视控制才是其中真正目的。

李春酲的母妃原是前朝皇后,李毓生母家世不差但命数不济,留下他便撒手人寰。皇后膝下空虚,从小将他养在身边,一步一步助他往上才有了如今的日子。李毓用心经营这许多,其中大半都少不了她的助力。先皇病重独留皇后伴驾,待到后来李毓杀进宫里,再见她时已然只剩一具伏在床头冰凉的尸首。

他以太后仪仗葬了皇后,留下她唯一的血脉。但恩情回报他心中分得清楚,斯人已逝,留下的都不能沾着她的光享得到分毫。

沈鸿薛原以为他也对这妹妹有几分真心疼爱,现下认清了人心,却也拿不准这主意。李春酲的年龄已然过了殷州寻常女儿家嫁娶最适宜的时候,李毓却仍旧没有半点要为她寻觅婚嫁的意思。公主出嫁的嫁妆需命工匠提前数年精心打造,公主府需得重新修建,没个三五年断断做不出样子。他心里算着时间,宴席已然开始。殿中丝竹乐舞热闹,外面的天渐渐黑了,沈鸿薛擡头,趁着呈菜的内官入内时透过门缝看清些远处的宫墙。

日头西沉,余热消退。早就准备好的花灯星星点点亮起,透过高墙映出影子落进宫里。远处矗立的绝月楼安静,四处响起的歌舞乐声传遍了整座西津城,却好像半点也扰不进那座看似华贵的高楼。

祝焰撑着窗台,看见城中护城河上几座宽桥被装点一新,周围站着些穿着盔甲戴着刀剑的士兵。长街上尽是拥簇着挤着往前的百姓,手头大都提着盏染得正旺的花灯。他喜欢人间这样热闹的场景,可身边没了人又觉得没趣。祝焰不想触景伤情,为着一条同哪里都相似的街巷又想起些从前。他退回屋子里,刚要伸手去关窗,身侧的阍暝忽而嗡嗡作响起来,脱离剑鞘直直飞出到面前,剑尖直指向其中最大的那座横跨河流的桥。

祝焰眯起眼睛,原本只是零散站着几个兵士的桥头两侧忽而多出两队人马,将整座桥包围起来不许行人通行,护城河两岸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原应出现在宫宴上的黄靖煊不知为何出现在长街另一头,穿着一身显眼的红金色衣袍,身后的随从拎着两个大箱子吃力的同他一起向着桥的方向往前,趋势着两侧行人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沈鸿薛背着手站在人群之后,矗立宫墙之上足以看清全城风光,奈何前方宫女太监以及一众人等挡去太多他看向外头的视线,他在人影的缝隙中窥见,余晖彻底消失的瞬间,全城灯光一片一片亮起,歌舞喧嚣进入一阵更高的沸腾,方才借口准备生贺大礼离席的黄靖煊出现在城中最显眼的高桥之上,向着城墙上的黄姝韫挥了挥手。

“将两侧的人都清一清,免得火花伤人。”

“东西都先拿出来吧。”

黄靖煊站在桥梁正中,一边帮着下属劝离周围拥挤的人群,一边同带出的家奴一同打开箱子取出准备好的烟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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