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巧卖乖
方才被两巴掌打蒙的不是那幻影,而是面前杵着的两个她看不见的人。一听见这话,沈鸿薛这才重新注意到那地上跪着的幻影身上的衣着,又是东珠又是凤冠,除了当朝皇后,谁还敢这样逾矩?
“梦中幻影的出现全凭梦境主人所思所想,只要是她想要见到的人想要做的事,梦里大多都能实现。”
“方才的徐清娉是,现在这位自然也是。”
祝焰没见过黄姝韫,只是瞧着穿着打扮不凡,还没开口问就知道大约不是个寻常角色。李春酲打了人,心头邪火总算是得到一大半的排遣。小孩的心性尚且如此,天大的不喜欢不过靠打便能发泄大半。这两巴掌甩得实在是狠,那幻影连带着头都往一边偏过去,直至现在也没转回来。沈鸿薛盯着黄姝韫的那小半张脸,麻木无光的脸上泛着两个尚未完全重叠的手印,他想起陆英对待黄家针锋相对的态度,甚至帮着林玄商一起设计陷害的样子,冥冥之中已然将整个来回有了七七八八的串联。
陆英不喜黄家是为着同李春酲同仇敌忾,李春酲厌恶黄姝韫不过是因着她的挚友嫁给她弟弟不过三月便暴毙身亡,她无处发泄这一腔悲愤,只好将全部的恼火都埋怨在黄姝韫的身上。
这故事听着合情合理,沈鸿薛缺少些实在的证据以供串联,只好将这条线暂时存疑放在一边搁置。他心头刚放下事,那头坐着的人忽而抖擞着衣袖站起身,李春酲绕开地上跪着的人,疲惫的紧紧摁住额头揉了两下。
“她怎么了?”
祝焰摇头。梦境之中千变万化,在这里不管做出什么事皆不算离奇,连梦的主人尚且无法控制其发展,更别提他们这样贸然闯入的旁观者。事出反常必有妖,祝焰见她往另一个方向多走过去几步,索性拉着沈鸿薛一同沿着院边的廊桥往拐角处躲。这里实在不稳定,若是事出紧急到了他必须出手的地步,万一伤到了梦里李春酲暂时寄托于此的神识,想再出去便成了难事。
两人侧身在回廊柱子之后,眼见着她不断揉着额角,面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似乎正被剧烈的疼痛折磨着。沈鸿薛拧眉,不远处的人渐渐变得有些急迫,顾不上平日里操持着的仪态优雅便开始扯头上那些钗得好好的发饰,将挽出的花髻几下子毫无章法的扯乱至松散。没了连结的长发顺着背脊就这样散落了李春酲满肩背,可她却毫无知觉,仍旧扯着头发用力的往后仰,似乎感觉不到撕扯的疼痛。
沈鸿薛印象中的李春酲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这场面同现实太过割裂,以至于他莫名感受到一种莫名的诡异。似乎下一秒这梦境里就要冒出无数三头六臂的妖怪来将整座宫殿拆分入腹,化作鬼界上空一般的青灰色一片。
“啊!!!!”
刺耳的尖叫突然爆发在两人的耳边,祝焰眼见沈鸿薛被这声音刺激得下意识死死捂住耳朵,整张脸都难受得有些变了形。他一步上前将人揽近怀里,面前突然爆燃起滔天的巨焰,而那烈火的源头,竟然就是方才李春酲散落至腿后的发梢!
被烈火炙烤的感觉折磨着梦境里的她,尖叫一刻不停,突如其来的火以一种快得无影无踪的速度迅速将面前的一切引燃,带着将每寸空气都引燃至沸腾波动的热度很快将两人包裹其中。他们感受不到火的伤害,左不过是幻境,但此刻梦境的主人正被折磨,脚下的地开始剧烈的摇晃震动,祝焰知道梦境就快坍塌重构,他们不宜再停留,何况李春酲的叫声似乎对沈鸿薛刺激格外的大。他稳定心神,在滔天的橘色火光里闭上眼睛。
“魑魅魍魉,魂髓归位……”
“梦境,破!”
沈鸿薛再睁开眼,面前已经是分给他们的小厢房。方才的尖叫几乎同几月前江南那夜来得一样突然,胸膛伤口的疼痛牵一发而动全身,叫他瞬间动弹不得。祝焰一动不动在他身边坐着,任由他一手撑在他大腿上借力,又不忘红线的用处,靠着送些灵力过来缓解些他的不适。
他没说话,知道此刻的安静对于沈鸿薛缓过劲儿来事半功倍。祝焰轻轻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想要低头侧身去看他脸色,却被人轻轻捏了捏大腿根。
“没事了,你省着点力气,别再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