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羔羊,绝境深渊
许程楠彻底笑不出来了,掩饰般喝了一口咖啡:“所以……”他涩声确定道:“这是给我设的陷阱吗?”
张宇天一时哑口无言,他垂下眸子,用沉默做出了回答。
思虑许久,他还是斟酌着开口:“也许还有其他的目的……你也知道,老大说啥我们只能听从,不好打听什么的。”
“知道了。”许程楠淡淡道,他得到了回答,却似乎毫不在意,接着生硬地转了话题,“我们还是聊聊方案吧……”
“……”张宇天惊诧地瞪圆了眼睛,他的语调微微拔高,“不是,还聊方案呢,你没什么触动吗?”
这人的脑回路都那么清奇的吗?是他没说清楚?
张宇天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不是啊兄弟,你不会还没放弃呢?”
“为什么要放弃?”许程楠疑惑反问道,他见张宇天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耐心解释起来,“他如果能专为我设套,就说明,至少我在他的心里占据了特别的位置……”
“这不是说明,我有机会吗。”
“天呐……”张宇天都要抓狂了,他怎么觉得这潭水越搅越浑,“不是,我没说是专门给你下的套啊。秦氏、春荣堂……哪个不是目标对象哦。”
“再说了,指不定就是哄人的小心机,你可别代入太深吧。”
提到沈南昭,许程楠的笑意又慢慢淡了些,他摩挲着咖啡杯把,目光轻飘飘地注视着棕色的液面,又用手指掸了掸,见里面泛起圈圈涟漪。
“没关系,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你和小秦总说过你的心思没?”张宇天不信秦轲不会直言拒绝他的痴心妄想。
“没有,在没有完全把握之前,我不会给他拒绝我的权利。”
张宇天人都麻了,他总算知道为什么秦轲躲他就像躲洪水猛兽,这些年两人间的流言蜚语还是传得满天都是。
老大,我敬爱的老大!
你受苦了啊!
张宇天神情疲惫,他紧锁眉头,但一想到自己的“三倍工资”,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神圣使命感。
我可以反对老大,也可以欺负小沈,但是不能和钱过不去。
于是,他决定另辟蹊径,从源头入手解决矛盾。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张宇天换了种态度,他双手交叉,以更委婉的说辞循循善诱,“那么,呃,在意?”
他是真的好奇,秦轲那么坏脾气的黑心资本家,除了小沈还能有谁愿意理会喔。
在提及秦轲之时,许程楠的眸光温柔下来,像是微风吹拂柳梢,带着隐秘的欣喜:“他很好。”
“你应该也听说过吧。”他补充道,“三年前的事,他救了我。”
哦,这应该就是他们口口相传的“英雄救美”的故事了。
张宇天还真没关注过这种八卦,依据吃瓜群众听风就是雨的特性,三分的事能扭曲成十分的谣言。
他不乐意从旁人口里听故事,不过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确实勾起了他的兴趣。
“依稀听说过。”张宇天道,“他好像初来江城,就把当时的土霸王揍了。”
许程楠勾唇笑了,他慢慢抿了口咖啡。
这是他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的重要内容,既然现下有了听众,他自然愿意将当年的故事娓娓道来。
“那是三年前的故事了,我还没毕业……”
三年前,作为江大艺术系的学生,许程楠和同学向届时江城的娱乐公司头部企业——闲遇娱乐投了简历。果不其然,凭借优异的成绩,他们被选中了。
但没想到,等到进去后,他们悚然发现,这并不是他们所期望的“幕后”工作。涉世未深的羔羊落入了狼窝,他们被安排四处跟组,接待考察。
刚开始只是纯粹的商务接待,随着他们的一再退让,公司得寸进尺,接待地点从会议厅、高尔夫场等,逐步变成了酒桌、私人会所。
许程楠虽然不是什么软柿子,但他在一开始就拒绝了父亲的安排,后面哪怕碰了壁,心高气傲的他也不愿意向家里寻求帮助。
而他的同学在反馈无果,甚至被主管以卡实习为由,明里暗里威胁几次后,却也只能息事宁人了。
“没事的,只要熬过这两个月就好。”同学皱着眉,他家境一般,没有资本对抗权威,只能惶惶苦笑道。
直到那夜,闲遇娱乐经过一段时间的磋磨,觉得这群小羊羔柔软可欺,任人拿捏,便肥着胆子让他们去陪同钟家大少。
那时的钟家还是江城说一不二的霸主,钟家的宝贝疙瘩更是养成了无法无天的纨绔模样——他手脚不干净,出言不逊,终于让许程楠忍无可忍。
他们一直被灌酒,被起哄着开了不合时宜的“玩笑”,最后,还是许程楠先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一把拍掉了加料的酒,咬牙客气道:“各位,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钟家少爷不乐意了,他腆着肚腩,往沙发靠背上一抻,脸色瞬间耷拉下来:“怎么,不给我面子?”
周遭的狗腿子纷纷起身,他们狐假虎威地起哄:“哟,还挺牛逼?喝了,不喝今儿个就别想出这个门。”
许程楠置若罔闻,他一把薅起身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同伴,两人径直往外走去——却不料这样反抗的举动,彻底激怒了钟家大少。
钟之擎像是恶狼一般,咧着牙花,眼里满是凶狠的暗光,极度不耐地“嘁”了一声,随即递了个眼神,身边的小弟瞬间懂了他的意思。钟大少向来男女不忌,他起了兴趣,却没想到遇上了不识好歹的货色,看来今天非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于是,一群垃圾玩意就像是流着哈喇子的鬣狗,步步紧逼过来。
许程楠扶着同伴的手心渗出冷汗,他硬着头皮往外出,不料一个满身纹身的壮汉一把按住了包厢门。
那人往跟前一站,就像是一座令人心颤的肉山,挡住了他的去路。
许程楠悄悄摸着衣袋里的手机,连按几次就能自动报警求助,却在下一秒,就被旁边一人一把揪住,唯一的联系工具被强制劫走。
那人脸上满是猫抓耗子般戏谑的笑,他捏着手机,晃晃荡荡地浸入啤酒杯中。气泡在澄黄液体中翻腾,杯中物瞬间便溢了出来。
“林经理,这合适吗!”许程楠身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勉力撑着同伴发软的身躯,提高声音冲着后面喊道。
那是闲遇娱乐的小头目,也是此次带他们前来参加“商务”聚会的前辈。
只见那个男人瑟缩着缩在后面,见自己被提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他尴尬地笑笑,小声和起了稀泥:“小许,既然钟少又兴致,你也别那么犟,就喝一杯嘛。”
这是喝一杯的问题吗……
许程楠心一沉,身边的同伴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潮,他搀着的那只胳膊却开始发凉,上面全是黏腻的冷汗。他不再等待,固执地扯着门把手,就想往外闯。
然而按着的那只大手纹丝不动,许程楠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发干的喉咙,想要曲线救国,他强打精神道:“他已经不舒服了,我要带他去医院看下,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嘿,看什么医生嘛。”后面有个二流子打扮的人嬉皮笑脸道,“兄弟们最会看这个了,身经百战不是吗。”他的眼神透着邪性,满是不怀好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