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滋生,野蛮生长
秦轲定的是市中心的一家餐厅,悠扬的古典音乐从旋转玻璃门后传来,在服务员的指引下,他们走到了用花架隔开的座位上。
那里已经坐着一名青年,正百无聊赖地翻着菜单。
沈南昭先是驻足看了看那人,又回头见到秦轲略含鼓励的眼神,心里有了底。
“张……”沈南昭有些犹豫,毕竟现在人模人样的斯文败类张组长,与他记忆中虚张声势的中二白毛截然不同。
“张宇天?”他的语气满是怀疑。
“哟,小沈,怎么连我都忘了?”张宇天丝毫没有芥蒂,他站起身迎了上来,哥俩好地拍了拍沈南昭的肩膀,随即社畜的小动物直觉被触发,他敏锐地察觉到老大嘴角上扬的弧度下落1°,瞬间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爪子。
好险,差点就变成红烧猪蹄了。他暗戳戳腹诽道。
沈南昭也露出了笑容道:“你在江城?一直也没和我说?”
呵,还能是因为谁哦?张宇天不着声色地偷看了秦轲一眼,愣是打着哈哈糊弄道:“嗨,这不是打算混出点名堂,再到你面前耀武扬威吗?”
他很上道地将沈南昭往自己对面的位置引,顺便打了个手势,让服务员可以上菜:“谁让当年我是你们当中成绩最差的那个……”然后手一摊,隆重介绍了身边的秦轲:“喏,以前的老大也是我现在的老大,饭饭,捞捞!”
哦?
沈南昭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了,他眉带笑意,看着身边某只小狗骄傲地挺起了胸脯,似乎在等待着夸赞,心里顿时有了坏主意。
他坐下,故意避开了这个话题:“那你工作什么的都还顺利吧?不怎么忙吧……”
不是啊,不应该问老大是怎么把兄弟“捞捞”的吗?然后他就能吹嘘一遍,顺便把老大这些年来的洁身自好全盘托出——这小沈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人精张宇天一愣,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将余光偷偷挪到秦轲脸上——果不其然,BOSS失落了,他不笑了垮脸了,上司的心思可真难揣摩啊!
张宇天及时悬崖勒马,他不动声色地将话题继续往自家老板头上带:“当然了,幸好老大慧眼识珠,一眼就看中了我这匹千里马,不然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捡垃圾吃呢……”
沈南昭的目光又落到秦轲身上,只见那人的唇角翘起了微不可察的弧度,却要强撑着满不在乎的神情。
毫无察觉的秦轲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毛茸茸的尾巴飞速甩着,早已暴露了原形。他轻咳一声,开始解释道:“也是宇天组长自身实力过硬,我只是给了个机会罢了。”
瞧瞧这谦虚的模样,就跟被掉包了一样——也不知道之前嚣张到“天老大我老二”的是谁哦。
张宇天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但优秀的职业素养让他瞬间收敛了神色,又露出了谄媚老实的笑容。
“小沈啊,你可算回来了。”张宇天感慨道,他竖起五根手指比划着,“五年呐,你一去就杳无音信,兄弟们联系你都联系不上——知道的说你出国深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哪个山沟沟掏鸟蛋了呢!”
提到了这个,秦小狗机敏地竖起耳朵,希望能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他偷偷用余光打量身边人的神态,却只见沈南昭的笑容淡了些,他似乎还是不愿提起这桩往事。
“任务还挺重,又有时差,平常就没有打扰大家了。”他抿了一口桌上的苏打水,很老练地打了个圆场。
张宇天悄默声儿地又偷瞟了秦轲一眼,暗自传递信息:老大,这忙小的帮不了了哈,靠自己!
秦轲飞去眼刀:呵,没用的东西!
卸磨杀驴,别怪兄弟我不仗义了哈!张宇天阴险一笑,他看似哈哈解围,实际却毫不留情地将秦轲踹进深坑:“不过小沈,你现在和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了呢~”
“嗯?”沈南昭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为秦轲倒水的手一顿。
见状,张宇天想要挑拨离间的话就卡在喉头——等等,为什么他在给老大倒水?以前不都是老大捧着他,喝水怕烫着,吃饭怕噎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吗?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的笑容一僵,本想给他俩添堵,没想到现在满头问号的竟然是自己。
张宇天的视线明晃晃地在沈南昭端着的水杯上转了一圈,又从他们两人那种黏黏糊糊的小动作上过了一边,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没和好吗?
感情秦狗天天在我面前念叨的还没和好、还没追上,都是假情报?
但是他也不好直截了当地问,说不定只是顺手呢哈哈哈。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毕竟他们倒的水还是他提前叫好的呢!
张宇天开始盲目地给自己做思想建设,还不等他的地基打好呢,服务员就推着餐车上来了。
一共三份鲜嫩多汁的牛排,上面还点缀着各不相同的配菜。
一切得益于得力助手小张,事先请示老大,根据大家不同的口味安排的!简直是无比体贴!
加工资,一定得加工资!张宇天美滋滋地沉浸在幻想中,他正欲开口向贵宾们介绍,好展示自己的劳苦功高,下一刻,却眼睁睁见着一双修长的手,径直按上了其中一碟,挪到了那人面前。
沈南昭将秦轲那份拿走了。
“错……”张宇天一惊,他正准备出言制止,却被一声轻咳打断。
“咳咳。”秦轲恰到好处地咳了两声,刚好盖过了张宇天的声音。他似乎早有准备,甚至眼神都没有偏移,只是理了理前面的餐刀,然后微微侧头,目光专注地盯着沈南昭手里的动作——莫名显得乖巧懂事。
张宇天自然看懂了那人平静外表下暗藏的威胁,他木着脸,老老实实当鹌鹑,将自己那份拽了过来,心里却异常恍惚——该说不说,老大这表情,和我在家拆狗粮时,蹲在旁边的白胖耶耶的表情一模一样。
靠,饭不香了。他攥紧了拳头,都是千年的狐貍,我倒是看看你们在唱哪门子聊斋!
于是等到沈南昭将牛排切成厚薄均匀的小块,然后推到秦轲面前时,就见对面的张宇天举着叉子,皮笑肉不笑道:“哟,老大手伤了么,不方便切吧。”
沈南昭收回了手,他擡起眼,语带笑意认真道:“没有,是我主动要做的。”他微妙顿了顿,薄唇轻启:“因为我在追他。”
什么情况?谁追谁!
我的耳朵是只能听反义句吗!
你瞅瞅就某人那么不值钱的模样,还用追么?倒贴他都乐开花!
张宇天将震撼到恍惚的眼神投向秦轲,却见那人正眯着眼,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递肉,一副早有预料、暗自偷爽的模样。
此时的受害者小张总算悟了,他满腔悲愤——这又是何苦呢,非得问这一句?瞧吧,这不是中计了!
好家伙,他就说怎么秦狗突然打个电话,还诚挚邀请他来聚餐呢,原来这顿吃的不是饭,而是人情世故。
他攥紧了餐具,就像是攥紧了百年后在秦狗碑前上的香。
狗屁,这顿吃的是黑心老板往他嘴里强塞的狗粮。
狗吃不得这种玩意儿!
夜深了,秦轲小心地将最后一捧花搬回家中时,已经接近凌晨了。
他没有开灯,任由窗外璀璨的灯光透过整面落地窗,徐徐倒映进来。柔和的光逶迤铺满了地上的玫瑰,他捧着最后一束,赤着脚慢慢走过去。
零星的花瓣落在地上,踩上去就像是触感丝滑的短绒布,一片片地铺就成红毯。
秦轲孤身一人坐在了花海中,背靠着沙发,侧头看着窗外不夜城的绚烂灯海。微风吹得帘动,白纱拂过花瓣,羞怯地微微提起了裙边。
他看了许久,终于掏出了手机,他先是回复了特别关注的那人一朵红玫瑰,古板却隐晦,就像是他们晚餐时心照不宣的小暗号。
随后,又点开了一条已读未回的消息。